求道。
陳塢於是也背靠著床架,在她身邊坐下來。
王子舟抓過他的手,說了一聲:“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
陳塢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
王子舟又說:“其實前幾天蔣劍照還在的時候,我爸媽打過電話給我,問工作的事,又問到最近在幹什麼,我說寫論文做圖書翻譯。他們說,你上班以後還做這個嗎?我說當然要抽空做,萬一哪天就有能力做全職譯員了呢。他們立刻把我臭罵了一頓,質問我是不是不想去上班,說人怎麼可以沒有單位,天天蹲在家裏豈不是無業遊民,一點保障也沒有一一”
說到這裏,王子舟歎了一口氣:“我真的沒有逃避上班的意思,我隻是、隻是敘述一種可能。我也理解,他們一輩子生活在小地方的體製之中,認為我描述的某種生活是空中樓閣,這很合理。平時我什麼都不會說,但那幾天我真的有些煩躁,就辯駁了幾句,然後我媽媽就問,你為什麼發脾氣?我說,我隻是在講道理。她非說,你就是在發脾氣,我說不過她開始哭。我爸爸就說,你為什麼要哭?哭能解決問題嗎?就知道哭。然後說我,你為什麼總是那麼容易激動?你為什麼不能學學男孩子,穩重一點,堅強一點?”
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滾下來。
陳塢遞了紙巾給她。
王子舟吸了吸鼻子。
「我真的很不喜歡那樣的說法。”王子舟說,“男生難道就不哭嗎?曼雲就會哭!”她說著忽然扭頭看陳塢:“你會哭嗎?”
陳塢沒忍住笑了,他點點頭:“會。”
“什麼時候?”
“很多時候。”,
“可你不是.控製情緒控製得很好嗎?”
“也不是時時刻刻。”陳塢說,“再說,哭也不是什麼壞事,哭不能等同於情緒不穩定,不能等同於脆弱。哭泣是一種能力啊,我們生下來就會哭。”
“是喔。”王子舟擦掉了眼淚,“可我爸媽不許我哭,我和他們有分歧,一旦開始掉眼淚,他們就要指責我軟弱。”,
“他們對你有預期吧,哭不在那預期之中。”
陳塢停頓了一會,“也許沒有幾個家長喜歡子代的哭聲,嬰幼兒時期還可以用食物、玩具哄騙著應付過去,成年子女的哭聲,他們可能真的不知道怎麼處理,隻能僵硬地沿用那些你幼年時就聽過的指令式話語,製止你繼續表露情緒。”
王子舟仔細一想,和父母的情緒交流,好像在很久之前就停止了。
“成年子女的情緒,他們可能也很害怕,因為沒法掌控,也很難去理解一一孩子的哭總體比較好懂,成年人哭泣的理由真的五花八門。之所以那麼粗暴地進行製止,也許是因為在他們有限的經驗裏,實在不明白如何細膩地去處理這些問題。畢竟他們自己在成長的過程中,大概也沒有被貼心地關照過。人除非後天主動去學習這些,不然很容易把自己經曆過的,原樣倒給下一代。”他說。
王子舟很少這麼去想,她嚐試過去理解父母,但每次都說服不了自己一一我已經這麼努力地去滿足你們的期待,溫柔一點對我、多愛我一點為什麼不可以?
我要求得很多嗎?
也許不是多少的問題,是付出與求索的不對等。
世代之所以有劃分的必要,也許就是因為每一代人都不同。舊時候,家族長輩還能以豐富的人生經驗指導晚輩的生活,畢竟背景、底色相近;而在成長環境相去甚遠的兩代人之間,這種指導反而變成了幹擾、變成了噪音。
因為意識到它們是噪音,我關閉了訊號接受台,傳送資訊的那一端覺察到了我的“忘恩負義“,隻能用狂怒與指責來表達不滿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