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她坐在地板上又哭了一場。
今天的眼淚真是豐沛,像台風登陸一樣,河流裏蓄滿水,空氣裏充溢著潮氣,隨隨便便就下起暴雨。
哭夠了,她就站起來洗臉,坐回電腦前,開啟工作文件。
蔣劍照走之前幫她把拆下來的床抬了回去,置物架也挪回了老地方,一切照舊,什麼都看似沒有變,但明明又覺得哪裏不同了。
譬如她現在對著《小遊園》的電子原稿和譯文文件,就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忐忑心情——她很好奇,陳塢怎麼看待她作為譯員的身份。
大家讀譯作,除非譯者是名家,除非譯得太糟糕,一般不會留意到這個中間人。譯者就像一個隱形人,多數時候並沒有存在感,也幾乎不會有人盯著某個譯者的譯作去看,因為本末倒置嘛。
可陳塢就幹了這樣的事,不是因為被原作的內容吸引,而是出於那本書是由某位譯員翻譯的緣故。很難說他最初這麼做,是不是為了一探這位擔當譯員的實力——畢竟我的書要經由她的手轉譯為另一種語言,我這麼做很合理。可之後呢?他還去尋找了她那本“不曾署名”的書,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就很難說是為了打探實力了。
你幾乎看了我所有的譯作,又有什麼樣的結論呢?
王子舟拿過手機,給陳塢發了訊息:“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過了一會,他回:“嗯。”又問:“你想吃什麼?”
王子舟想想:“在家吃吧,我下午幹會活就去買菜!你晚點從研究室直接過來就行。”
陳塢回她:“你忙工作吧,不必特意出去,我一會順路買了菜過來。”
九月了,天還是很熱,王子舟其實沒那麼樂意出門,她想了想,快速地回了一個:“好!”
從兩點到六點,一條資訊也沒有,王子舟久違地進入了一種叫作心流的狀態,被智慧手表催促著起來站一站,她才意識到窗外鋪滿了晚霞。
去廚房倒了杯水,她站在玻璃門前慢慢地喝,手機推進來一條訊息。陳塢問她:“我在超市,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
王子舟直接回了一條語音:“都可以!”
陳塢也頭一次用語音回她:“那我看著辦了。”
王子舟回:“那你看著辦吧!”
她放下手機,飛快收拾了一下家裏,好在屋子小,平時也不邋遢,整理整理台麵,把外麵晾曬的衣服收進來就行。
沒過多久,可視門鈴就響了,王子舟給他開了門禁,預估著上樓的時間又開啟了房門——她從沒這麼做過,但她設想過很多遍。
半敞著門等待的真實心情,原來是這樣。
那個身影從電梯裏出來,王子舟露出了笑臉。
“你在等我嗎?”他走到門口問。
“當然啊。”她笑著應道。
陳塢走進玄關,把買來的菜遞給她,彎腰脫鞋,隨後卸下背包,從裏麵取出一個包裝好的盒子——扁扁的,尺寸比明信片稍大些。
“給我的嗎?”王子舟接過來,“是什麼?”
略有分量。
“本來應該早點給你的,不過也不遲。”他說,“一會再拆吧。餓了嗎?”
不說還好,一說就餓了。
王子舟點點頭,陳塢又說:“袋子裏有零食,餓了可以先吃點。”
王子舟翻出袋子裏的鹽味小仙貝,撕開外包裝,倉鼠一樣吃起來——嘎嘣嘎嘣,越吃越餓。
他說:“做牛肉燉吧,蔬菜最後放進去一起煮。”
王子舟盲目地點頭:“那我要做什麼?”
陳塢說:“洗菜吧,我來切。”
有序地忙碌起來,此般情形,王子舟也設想過。然而想象隻是模糊的輪廓,與實際發生到底是兩碼事——氣味、溫度、聲音,總是要撞到一起的手肘,都是想象所不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