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文廖喃喃一聲,屏息凝神,心也漸漸緊了一分。
浩浩蕩蕩的隊伍往前行進,不一會便卷湧著滾滾塵浪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在一處陰暗的角落,兩道寒如冰霜的聲音悄然交彙著。
“宗主或許多疑了,他的玄功一如既往是停歇不前。”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任何一個世家都懂得這個道理,不定是他故意如此,不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宗主以防萬一也在所難免。”
悄無聲息間,那低沉的對話消失殆盡,連同那兩道鬼魅般的身影也無聲無息地消融在黑暗中……
——
沿途間,木文廖感覺那冷冽的目光終於不見時,方才鬆了一口氣,在漢陽城內城間,來往商人販旅數不勝數,吆喝聲此起彼伏,眼前遮遮掩掩的隊伍間,木文慟國深沉的眼眸順著轎窗注視著四周的景物,時不時看自己一眼,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木文廖目光冷了冷,看了半響後才收回,心中暗道:
“嵐國主特邀,三個子嗣都不帶,卻偏偏選我,木文慟國,你是打算順水推舟麼……”
這些年來,木文慟國所作所為在他眼中無異於深惡痛疾,對他的恨也從未減少一分,自己留在這木文府的目的,隻有報複,而這個過程漫長而艱辛,而且還是險象環生。
即使自己是個玄功盡失的廢物,在這些年人間冷暖世態醜陋看的太多太多的他早已懂得隱忍與藏拙,自己要做的便是察言觀色,等待機會反客為主,雖然機會渺茫,可他也不打算放棄,為此才心甘情願地跪在木文府門口兩天,倘若不這樣的話,這輩子要報仇無異於癡人說夢。
他腦海思索間,一聲痛苦的哀歎聲將他拉回現實。
木文廖當下回頭一望,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竟然有一個衣衫襤褸,粗布麻衣的孤寡老人摔倒在地,背負在肩膀上籮筐中的蔬菜水果都滾落地麵,狼藉一片,無數被踩踏碾壓過去的水果都爛成一團,他痛心疾首地哀叫著:
“別踩我老人家的水果!我的水果,哎喲……”
來往人群對此不以為然,議論幾聲後又視而不見的離去,更有幾個嘲諷幾聲,踢開老者焦慮撿起的水果蔬菜,得意無比的揚長而去。
老者長籲短歎,口中不停念叨著‘世風日下人不敬老’,狼狽地在寬拓大道的人群們腳下嶙峋身子一撲一躍,唯恐不及地撿回果物,灰頭土臉的滑稽無比,更有許多人哈哈大笑起來。
“唉唉,我老人家的水果喲。”
老者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正待撿起眼前的水果時,一雙分明粗糙幹瘦的手,輕輕的撿起遞給自己,略帶沙啞的聲音也同時傳來:“老人家,我幫你撿吧。”
老人一怔,不住抬起眼,隻見一個衣裳華麗,卻是蒼白瘦弱的男子蹲在自己麵前,神色頗為俊俏,而皮膚卻是與白皙截然相反的慘白,身上還有若隱若現的淤青傷口,此刻正不顧身份的為自己撿起水果。
“哎喲,這是哪家公子,這種粗鄙的事情怎麼能讓你做呢!”
老者受寵若驚般地搖頭,那個男子卻是不加在意的微微一笑,又道:“沒事,這些事我從小便做了。”
老者似乎愣了一下,隻見那男子又埋下頭,隨風漂蕩的長發掠上虛空漂蕩,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眸注視著腳下,殊不知多少往事與傷懷將他變成這副摸樣。
這個男子便是木文廖,他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後,剛要遞給老者,目光一動間發現他膝蓋擦破了皮,泠泠流著鮮血,忽然又放下了果物,將自己袖口的一縷衣條扯開後,小心翼翼地為老者纏上,在老者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從懷中掏出了一點碎銀,塞到老者手心裏。
“老爺爺,這些壞掉的水果就當我買了吧,你孤家寡人不容易。”
在四周議論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的嘈雜聲間,木文廖對此視若不見,或許說是麻木不仁,輕輕歎息一聲後,轉過身,擠過人群一言不發地離去。
老者呆呆望著那漸行漸離遠去男子的背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消失不見,忽然間,嘴角不由泛出一絲大有深意的笑意:
“不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