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說,卻是深合了柔嘉的心意,想到從此之後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去見石越,早已經心花怒放,表麵上卻裝模做樣的沉吟一會,方點頭應道:“此言有理,這人隻怕真是受了冤曲,來求郡馬庇護,咱們隻能送給石帥處置。”她自己也不覺這番話裏其實大有問題,為何受了冤曲要求郡馬庇護,最後處置權卻要交給石越,好在狄五也不會明白她這些曲曲彎彎的心事。
“嗯,便是這個主意。狄五,你且帶人將這個家夥藏起來,千萬看要牢了。我去打發外麵的。”柔嘉說罷,也不待狄五答應,便點了幾個平素喜歡惹禍的家丁護院,向外麵走了出去。
待狄五回過神來,忽才想起柔嘉是不能出去見人的。但此時柔嘉早已走遠,追之莫及,不由得暗暗叫苦,一麵著人押了段子介躲藏,一麵卻忙自己趕去去稟報清河郡主。
武釋之此時早已等得不耐煩,正要讓人再去喚門。卻見偏門“吱”地一聲,竟全部打開,八個家丁分兩排魚貫而出,在台階上站住了。
“來了。”武釋之在心裏叫了一聲。
果然,便見一個紅衣少女從門裏緩緩走出,牢牢站定門口。
“下官宣節校尉武釋之,參見郡主!胄甲在身,不能全禮,伏乞郡主恕罪。”武釋之見來人的風姿,顯然與傳說中的清河郡主並不相同,隻為臉上將無半分溫柔賢淑,反而神態中大有盛氣淩人之勢;但是既由家人這般恭敬的協護出來,氣度又如此非凡,那不是郡主是誰?而且從火光照耀中急速的一眼中,武釋之也可以看出眼前的少女,雖然微帶稚氣,卻當真是個是個美人,與傳說之中約略相似,因此也不及細想如何郡主會這般輕易出來,便先在心中認定了,眼前的必是清河郡主,連忙拜倒行禮。
柔嘉不料一出門便被人誤會成清河,不由得暗覺好笑,她和清河的性格相差如此之大,年歲又是相差不小,知道之人,自然從來也沒有認錯過,不知道之人,隻須三言兩語便也能猜出,誰料這個武官,也不問個清楚,便一廂情願的將自己當成了清河。她也不願意說破,當下忍住笑意,板著臉先聲奪人地質問道:“不知我府中的家人犯了何等過錯,竟要勞煩武大人親自教訓?”
武釋之不由一怔,想起那摑的一掌,知道自己處置失當,連忙說道:“不敢。下官改日必來專程請罪。隻是衛尉寺走脫一奸細,下官恐他潛入郡主府中,驚擾了郡主,擔罪不起。故鬥膽要請郡主開恩,許下官查看一下。”
“武大人先是替我教訓家人,現在又要搜府?”柔嘉冷笑道,“不知道武大人手中是有聖旨呢?還是有樞密院、尚書省的令牌?又或是武大人文武雙全,不僅僅是衛尉寺的武官,還是禦史台的禦史?”
“這……”
“好叫武大人得知,這郡馬府雖然小了一點,但是若要搜查,這陝西一路,若是沒有聖旨,便是連禦史也不敢放肆。武大人還是請回吧!我府上若發現奸細,自然會送官,不勞武大人操心。”柔嘉說罷,也不管武釋之,轉身便走進府去。她進府後,快步緊走,一直走到外麵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的地方,這才停下來,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而在狄府外麵,那八個家丁則依照她吩咐,瞪大眼睛,擺出囂張的姿式站立在台階的兩旁,直視武釋之等人如無物。
武釋之瞪了郡馬府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卻終不敢硬來,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率著兵士們離開狄府。
“將這一片緊緊圍住!我看他是要從天上飛出去,還是從地底鑽出去!”走出很遠以後,還能聽到武釋之怒氣難遏的聲音。
但是無論如何,這隻能是武釋之無奈之中的惟一辦法,這個地區的每一座府邸,實在都不是他區區一個宣節校尉可以進去的。
武釋之離開後半個時辰,郡馬府,後廳。
“郡主。”狄五恭恭敬敬地向珠簾後的清河郡主行了一禮,說道:“那個武官帶來了。”
“請他進來吧。”珠簾之後,傳出如珍珠撒落玉盤一樣清脆悅耳的聲音。
“是。”狄五恭身答應了。須臾,五花大綁的段子介便在幾個家丁的押送下,帶至後廳當中。
珠簾後麵的清河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柔聲向段子介說道:“下人無知,如此對待朝廷命官,實在是失禮了。還請將軍恕罪。還不鬆綁——”
“郡主!”狄五連忙說道:“這位官人十分厲害,且如今善惡未分,若是鬆綁,便怕有個萬一。”
段子介一夜之間,由大宋的軍法官轉為逃犯,哪裏會在意這些待遇,當下笑道:“郡主不必介意,綁便綁了,無妨。”
“將軍大度。”
段子介平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溫文知禮的宗族女子——當然,他壓根便沒見過任何一個宗族女子;也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悅耳動聽的聲音,隻是覺得,對麵珠簾後的女子,與自己本是初見,自己夜闖她府中,究竟善惡如何,她自也難知。但她說得的每一句話,卻都依然這般謙和有禮,竟似自己是她邀請的客人。一時間,段子介隻覺得雖然是被綁著與麵前的人交談,但卻也有著如沐春風的感覺。
“不敢。下官隻求郡主能將下官解送至安撫使司衙門,真相自必水落石出,此時卻無法向郡主解釋。冒昧之處,伏乞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