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如此忍辱負重,所謀者必大。”清河停了一會,方說道:“然則將軍不知道石帥已去巡視地方了麼?”
“但是京兆府雖大,於在下而言,惟一的安全之處,卻隻有帥司衙門。”不知道為什麼,雖然看不清珠簾後麵的人的長相,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地方,段子介卻直覺地認為,這個女子不會出賣自己。隻不過,到了這個時節,段子介已經不敢相信任何人,除了石越和桑充國。
“衛尉寺欲得將軍而心甘,而將軍則非見石帥不可。”清河娓娓說道,“這其中,或許確如將軍所言,隻有帥司衙門,才能護得住將軍。敝府雖然可以拒衛尉寺於一時,但是若是衛尉寺的武將軍能請來一個監察禦史,那麼隻怕妾身也保不住將軍。因此,妾身請將軍前來,是想與將軍商量一個對策……”
“想必郡主早已經成竹在胸,還請賜教。”段子介一向是個磊落之人,他知道對方這樣的勳貴,若是沒有辦法,並不會和他說這樣的話,當下快言快語的說了出來。
珠簾後的清河不由臉紅了一下,她卻是不太習慣這樣直率的談話。停了好一會,方才說道:“妾身是想,是否能連夜將將軍送到帥司衙門。雖然石帥不在,但或者魯郡夫人能庇護將軍安全。”
清河郡主實是蘭心惠質的人物,她聽柔嘉與狄五等人講敘事情的經過後,便隱隱約約已猜到段子介這個人物幹係必然重大,她雖不知具體原由,但他既然敢坦然麵見石越,自非尋常之人,隻怕是掌握了什麼重大秘密,而衛尉寺又必欲得之而甘心,焉知會不會找一個禦史來協助,若到時候被查出此人在郡馬府,那段子介保不住不說,她也要擔上一個罪名——更何況,郡馬府中,還有一個不可以讓人知道的柔嘉縣主的存在!
這些內情,段子介自然不可能知道,但是對他來說,這樣的處置,毫無疑問是最好的。當下忙答應道:“如此,實在有勞郡主。隻大恩不敢言謝,日後必教郡主得知此中原由。”
“如此。狄五,速去備車!”
“狄五?”段子介心中一凜,暗暗看了周圍一眼,心中暗忖道:“這裏難道便是狄詠的府上?能連夜進帥司衙門的,似乎的確隻有清河郡主。但是那個縣主……”
“姐姐,你讓我送他去吧,我也想見見石夫人了,我還沒有見過石越的女兒呢……”珠簾後麵,傳來那個紅衣少女的軟語央求聲。
段子介不由更加迷惑起來,“陝西居然還有一戶人家,竟有一個郡主一個縣主,仆人姓狄,而那個縣主竟敢直呼石山長名諱……”
四更。
兩輛馬車從郡馬府的後門悄悄的駛出,往帥司衙門的所在地跑去。
此時,郡馬巷外麵隔著兩條街的地方,武釋之率領著一隊軍士,再次往郡馬府趕來,與他並綹而行的,是陝西路監察禦史景安世。
“馬車!”一個親兵忽然大聲叫起來。
果然,馬車奔跑的聲音,從前麵的一條巷子中傳來。
“追!”武釋之完全是直覺地做出了反應,策馬往馬車的方向追去。景安世也抽了一下馬,跟了上去。不過他畢竟是個文官,很快,騎馬的景安世,被武釋之甩在了後麵,隻能與跑步的步兵們一起為伍。
很快就可以隱約看清楚是兩輛馬車了,駕馬車的人顯然感覺到了後麵的追兵,明顯加快了速度。
武釋之心中愈發肯定了馬車之上有鬼,便揮鞭疾追上去。
拉車的馬畢竟比不上武釋之跨下的戰馬,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馬車車輪發出來的聲音,武釋之已經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眼見就可以趕上!
便在這時,後麵那輛馬車突然不顧危險的掉轉過來,如同瘋了一般,衝向武釋之與他的幾個親兵。
這一瞬間,武釋之幾乎嚇呆了。他下意識地勒住了奔馬,掉轉馬頭,衝向最近的一條岔道,避開如同戰車一般衝過來的馬車。雙方幾乎是擦肩而過,與之同時,武釋之清晰的聽到馬車內少女清脆得意的笑聲。
這是清河郡主的聲音!
但這是清河郡主?
武釋之此時也無暇思索究竟是不是被傳言所誤,還是剛才過去的根本不是清河郡主。他隻是更加堅定的證實,那馬車有鬼,但是他也沒有餘暇去思考,為何“清河郡主”要幫助一個叛將。隻待馬車衝過,他立時從巷子中衝出,繼續追趕起前麵的馬車,他沒有時間與“清河郡主”糾纏。
然而這樣一折騰,他與前麵的馬車又拉開了距離。而“清河郡主”的馬車,也不依不撓地掉頭跟了上來。
“我非追上這廝不可!”武釋之拚命地抽打著戰馬,他與馬車之間的距離,終於慢慢拉近了。
突然,馬車轉了個彎,駛進了一條大道。
追上去的武釋之怔住了!
大宋陝西路安撫使司!
前頭的那輛馬車,駛向的地方,竟然是陝西路帥司衙門!
“叛將?!”“調虎離山?”一瞬間,武釋之的腦海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念頭。
安撫使司衙門的衛隊截住了那輛馬車,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馬車中走了下來——段子介!不管心中有多少不解,武釋之還是策馬上前,既然段子介自投羅網,那麼他從安撫使司的衛隊手中接收這個“叛將”,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來者何人?”安撫使司的衛隊也發現了靠近的武釋之,有兩個護衛迎了上來,大聲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