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謂的“環州義勇”,主要是由各地的無賴、流氓、亡命之眾組成——因為武藝高強而又老實本份的,都成了石越的親兵,剩下來的自然不是什麼品行端正之輩。幸好任憑怎麼樣的無賴與流氓,畢竟狠不過何畏之的鐵腕。石越雖然奇怪何畏之的擇才標準,但他也知道曆史上多的是無賴少年從軍反而煥發出無限戰鬥力的事例,指望地方上武藝出眾之輩不去欺壓良善,那是武俠小說中毒的表現。因此石越倒也頗能聽之任之。不僅僅如此,出於對何畏之的信任,石越還給了這支所謂的“環州義勇”堪比禁軍精銳的裝備——表麵上的鄉兵組織“環州義勇”,每個人標準配備的是:“黑白甲”一副,這是一種輕型皮鎧,除了要害部位用鋼板之外,大部分地方采用皮甲,是大宋兵器研究院的新設計;采用了棘輪機構的新型鋼臂弩一副,弩箭四十枝;弓一副,箭六十枝;霹靂投彈三枚;樸刀一把,戰馬或騾子一匹。
“環州義勇”從一開始組建,目的就相當的明確——夜間作戰與山地戰。訓練的重點,就是在漆黑的夜晚,如何在山林之中,不用照明就能無聲無息地行軍,分辨敵我,射殺敵人,實施縱火、破壞的任務。如果梁乙埋能看到他們的訓練,他用腳趾也能想象得出來這支部隊是用來做什麼的。
因此講宗城之戰,實際上隻是一次“平平無奇”的戰鬥。
野利濟與慕澤不和,將慕澤趕到了講宗城外十餘裏的地方紮營,而自己則龜守講宗城,美其名曰“互為犄角”。何畏之偵知這種情況,在天色的掩護之下,在野利濟與慕澤兩軍的必經之道上,挖了三道陷阱,以及數道假陷阱,留下二百人狙擊慕澤。然後在三更時分,親率部眾,分成四隊,夜襲尚未完工的講宗城。何畏之的這些部眾,若組成大陣決戰,或許不過如此,但讓他們分成小隊,四處縱火、射殺、投擲霹靂投彈,卻是得心應手,八百人的部隊,四麵殺將起來,黑暗之中,隻聽見到處是火光與霹靂投彈的爆炸聲。西夏守軍根本不知道來了多少敵人,隻覺得四麵八方全是喊殺聲,好不容易披掛起來迎戰的,卻發現自己的敵人臉上用油墨畫上了各種各樣駭人的圖案,晚上乍一看見,竟不知是人是鬼,無不嚇得魂飛魄散,一時間竟全無鬥誌。而守將野利濟又被何畏之潛入營中射殺,群龍無首,無法組織起抵抗,隻得各自逃竄,辛辛苦苦建了幾個月的講宗城,一個晚上,就被大火燒成灰燼。
慕澤聽到講宗城的喊殺聲,匆匆趕來,卻不料踩中何畏之事先挖好的陷阱,損兵折將。他隻得一路小心翼翼行來,隻見遍地都是陷阱,黑夜中真假難辨,行軍速度不得不大幅減緩。好不容易走出“陷阱之路”,又被伏兵一陣沒頭沒腦的猛攻,慕澤眼見著講宗城已經火勢滔天,再不可救,又不知道到底來了多少宋兵,心慌意亂,也無心接戰,幹脆遠遠躲避。一直等到天色全亮,何畏之早已率部從容撤離講宗嶺,他才小心翼翼趕到講宗城。
此時,擺在他麵前的,不過是一堆灰燼以及何畏之留下的一幅大幡,高達三丈的大幡囂張地插在講宗城以外二裏處,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一行大字:“何畏之率千人破賊於此!”大幡的木杆頂端,赫然挑著野利濟的頭盔!
直至此時,西夏人才知道,來襲擊自己的部隊,不過千人而已!
這其中種種情由,有些是趙頊知道的,有些卻是他不知道的。但是他講敘起來,卻也是繪聲繪色,聽得眾人心馳神往,仿佛親眼見到何畏之率領一群扮成鬼怪的勇士夜襲講宗嶺,火燒講宗城一般。
向皇後聽完,笑道:“這個何畏之真是飛將軍一般的人物,似他立下這般大功,官家卻要如何封賞?”
“環州義勇,朕禦筆親題軍旗,其部眾領禁軍步兵軍餉,朝廷視同侍衛步軍司禁軍,暫歸種古節製。至於何畏之,可破格封為禦武校尉。”趙頊笑道:“似這環州義勇,緩急之時,可為奇兵之用。因此朕用石越之言,不打亂其編製。”
“由一介布衣而為禦武校尉,亦是少有之殊榮。”向皇後笑道,“官家臨朝願治,便有許許多多的人物出來為朝廷效力,可見天子自有天佑。”向皇後的話,自然是拍趙頊的馬屁,但是這些話聽到耳中,卻也實在舒暢。此時的趙頊,已經暫時性的忘記了那個惹他不快的郡馬狄詠,也暫時忘記了他的朝廷,還有迫在眉睫的財政困難。
56.
皇帝可以忘記,但是身為政事堂的宰相,卻不可以忘記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