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哲夫成城(10)(3 / 3)

“這是癡人說夢!”李清的言語,也不客氣起來,“某身為大將,不敢聽從亂命!若是輕率進兵,則是陷萬千士卒生命於不顧。萬一失敗,敗陣之罪,由誰當之?某請國相三思,平夏城之宋軍,實是勁敵!”

“高遵裕又是什麼勁敵!他若是勁敵,王韶豈非是神人?”梁乙埋冷笑道:“分明是你怯戰,反說敵人厲害。明日若不肯出戰,李將軍休怪本相奪你帥印!”

李清萬萬料不到梁乙埋竟會如此相逼,一時幾欲翻臉,但他知道梁氏位高權重,輕易不能得罪,終於緊咬鋼牙,強吞怒氣,上前一步,欠身抱拳道:“某請國相三思之!大夏精銳之士,若葬送於此,非國家之福。”

“哼!”梁乙埋拂袖大怒,道:“李將軍以為隻有你為大夏考慮麼?你看看這是什麼?”說罷,丟出幾封書信,扔到李清麵前。

李清彎腰撿起,拆開看時,立時臉色大變,原來,這些書信,卻是種誼寫給李清的!

“國相,這是種誼的反間之計!我李清對大夏忠心耿耿,可鑒日月。國相一向英明,豈能中此小兒之計?”

“是不是反間之計,本相難辨真偽。但這幾封信,卻是邊關守將在宋朝細作身上搜出來的。李將軍既然不肯進攻,那麼便回國都去向主上親口分辯好了!”

李清此時心中怒極,反倒平靜下來,他默默的看了那幾封信一眼,放入懷中,沉默了一會,方從容說道:“既是如此,還請國相給末將一紙敕書,將來好有個憑證。”

梁乙埋拍了拍手,立時有人送上文房四寶,梁乙埋當場寫了一份文書,蓋上相印,讓人遞給李清,他心意已諧,便假意說道:“將軍回京,此事不難分辯清楚,毋須太擔心。”

“多謝國相!”李清微一欠身,朗聲說道:“不過李某擔心的,不是我個人的安危,而是這數萬將士的性命!萬望相國,能再三思之!”

“不勞將軍操心。”

李清凝視梁乙埋,待要再勸諫幾句,話到嘴邊,卻知道終是沒用,終於硬生生吞下肚中,歎了口氣,抱拳向帳中諸將說了聲“珍重”,便即退出帳中。

離開中軍大帳之後,李清不願意再停留此處,便率領自己的親兵離開了石門峽,返回興慶府。在離開之時,李清猶疑了一下,順便去了一下俘虜營,帶走了文煥,不知道為什麼,李清有一種感覺,他不希望文煥死於亂軍之中。

51.

同一個月,熙寧十年五月。

石越也開始麵臨朝廷的質疑與責問,戰爭是一種驚人的浪費行為,一個月來空耗國帑而不見成效,政事堂中很快就出現一片質疑之聲。若非樞密院的文彥博、王韶,以及兵部的郭逵等人堅持認為不可以半途而廢,整個行動早已夭折,石越也難逃罪責。但既便是如此,朝廷中的質疑之聲也越來越大,石越幾乎能感覺到自己麵臨的壓力,如同一排看不見的大浪,隨時要衝垮那座脆弱的海堤,將海堤之後的自己淹沒。

事情是如此的吊詭。汴京朝廷一方麵對石越廢除鄉兵的建議爭議不休,一方麵又對石越修築平夏城的舉動缺少耐心。反對廢除鄉兵的原因是害怕影響國防,所以願意付出這巨大的代價;而對修築平夏城缺少耐心的原因,卻是因為耗費了巨大的軍費。

“難道沒有人知道廢除鄉兵可以節省更多的費用與勞力;修築平夏城可以帶來更大的國防安全麼?”石越忍不住牢騷滿腹。時間已到五月,按照正常的產期,梓兒應當在六月臨盆,也就是說,再有一個月,石越就要當父親了。自己的妻子要生產,而自己卻不能呆在她的身邊,這件事情多少已經影響到石越的情緒。而石越與眾官員、幕僚策劃良久的一項新政——作為改革役法的第一步而推行,此時也受到戰爭的拖累,不得不暫緩上報朝廷。

政治是需要講技巧的。在這個敏感的時候,石越任何一次大舉措,都可能成為壓力的發泄口。石越與潘照臨都非常清楚的知道,朝中有許多人都在嫉妒石越將要立下的大功,這時候提出這項政策,無異於在他們嫉妒的火焰上加油。

“公子!”潘照臨沒有理會石越的牢騷,將一份公文遞到石越的手中,說道:“這是陝西禁軍四月份的軍餉報告,需要公子蓋印。”

石越接過來,看了一眼,取出大印來蓋了,忍不住又說道:“要不要催促一下高遵裕!一個月,實在太久了,若是章質夫,最多二十天就建好了。”

“公子怎麼知道章質夫隻要二十天?”潘照臨帶著譏諷的口氣說道:“若是高遵裕故意怠慢軍機,自然要催促,但是眼下西夏人采用的策略,讓補給無法順利運抵平夏城,又用騷擾戰術幹擾施工,高遵裕能夠保證兩大營一個月不失,已經是盡力了。此時若是催促他,不過是亂命而已。”

“唉!”石越長歎了口氣,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道:“若這樣打下去,需要三個月才能建成平夏城!不待平夏城建成,朝廷攻擊我的奏章,已足以將我淹死。”

“隻能耐心等待。”

“公子,何不用一兩個大勝,來安撫一下皇上與朝廷。”站在一旁的侍劍忽然說道。

石越猛地坐直了身子,睜大了眼睛望著侍劍,潘照臨也一臉驚詫望著侍劍。侍劍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頓時滿臉通紅。卻聽石越說道:“繼續說下去,怎麼樣用一兩個大勝,來安撫一下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