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終於開始了。
高遵裕親自登上營中最高的箭樓,眺望西麵與南麵的敵情。此時,佑大的西大營中,除了絞動弩車的聲音外,顯得無比的肅靜。敵軍尚在數裏以外,遠處的小山遮住了敵軍的身影,隻有高高揚起的灰塵,證實著西夏人確實大舉來襲。
“高帥!”
高遵裕甚至不用回頭,便知道說話的人,肯定是劉昌祚。“嗯?”他用鼻孔回應了一下。
“高帥!末將以為,西兵不足畏。何必結寨自保,徒示人以弱?”
“你又知道敵人的虛實?”
“高帥請看,南麵之敵,塵高而銳,必是以馬軍為主;西麵之敵,塵卑而廣,必是以步軍為主。高帥若能許末將出戰,以第一營騎軍為前鋒,以蕃騎為策應,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擊西麵之敵,必可使西人膽裂!”
高遵裕冷冷地看了劉昌祚一眼,道:“劉將軍聽說過西夏人純以步兵應戰的嗎?”
“縱是馬軍,亦不足懼。”劉昌祚與西夏人交過幾次手,都是大占便宜,因此對西夏軍隊頗有輕視之意。
“不必多言!本帥自有計較。”高遵裕別過臉去,不再搭理劉昌祚。
“是。”劉昌祚不甘心的閉上了嘴巴,目光卻緊緊盯著遠處的西方。
沒過多久,南方的西夏軍率先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果然是騎軍!但是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的是,這支騎軍的前列約三千餘騎,個個身披重甲,殺氣騰騰,赫然是西夏最精銳的鐵林軍——俗稱“平夏鐵鷂子”!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劉昌祚不屑的哼了一聲,卻發現箭樓上許多將領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平夏鐵鷂子們在距離石門水約一千步左右的地方就停了下來,緊隨著鐵鷂子的“負擔”們下了駱駝,協助鐵鷂子們下馬,倚馬肅立。西夏軍也在觀察宋軍。
“我軍若不出擊,鐵鷂子縱然強悍,也不敢進攻我軍大營!彼輩若敢渡河,我軍當半渡而擊之。”高遵裕不以為然的笑道。
劉昌祚心裏暗暗歎氣:“若不能趕跑西兵,我軍又如何築城?這麼一條小水溝,如何攔得住西夏人?”但這番話,他卻是無論如何,不敢說出口的。
僅僅過了一刻鍾左右,西麵沒煙峽方麵的敵軍也終於出現在眾人麵前。高遵裕有意無意的看了劉昌祚一眼,劉昌祚頓時一陣臉紅——西邊的夏軍,多達數萬,雖然表麵上看來是馬步混編,但是劉昌祚卻不可能不知道,來的實際上還是馬軍。因為西夏軍的兵製,普通的一名馬軍,要配備兩名步行的“負擔”和一匹駱駝。
西大營中。神銳軍第二軍第一營駐地。
“來了多少西賊?”文煥一出現在眾人麵前,第五忠立時湊上去問道。
文煥笑嘻嘻地搖了搖頭,道:“來多少殺多少,管那麼多做什麼?高帥已經答應,讓我和你們一道打仗。這次要能挑上鐵鷂子,就算是不虛此行了。”
“鐵鷂子出動了?!”聽到“鐵鷂子”三個字,連一直在整理弓箭的高倫也湊了上來,吳安國更是不動聲色的揚了揚眉毛。
“是啊。”文煥笑道:“在講武學堂與驍勝軍的時候,老是聽說正在整編的捧日軍,是比鐵鷂子更強悍的騎軍,說得好象很厲害的樣子。我早就想領教領教了。”
“我們第一營不到兩千人馬,那些蕃軍雖然弓馬嫻熟,但是又不太守紀律,不知道配合作戰會怎麼樣?”高倫可沒有文煥那麼樂觀,他瞥了吳安國一眼,笑道:“鎮卿,你說高帥會不會讓我們出動?”
“不會。”吳安國冷冰冰的應了一句。
第五忠打了響指,看了一眼周圍,見部下們或者在輕輕撫弄馬匹,或者在再次的檢查裝備,這才壓低聲音說道:“若是由我來指揮,我會讓振武軍為中陣,與西兵相抗,將馬軍配在兩翼。到時候管他什麼鐵鷂子還是鐵勾欄,若敢蠻來,都得玩完。”
文煥笑著搖了搖頭,第五忠的主意並不是什麼新鮮主意,種誼就向高遵裕提過幾次,讓振武軍與蕃騎駐西大營,以神銳軍為援。這樣西夏軍來攻,振武軍的重裝步兵就可以正麵抵抗騎軍的衝鋒,而以蕃騎夾擊擾亂敵軍陣形,如果西夏軍膽敢全麵進攻,那麼神銳軍就可以從東方殺到,兩麵夾攻之下,西夏有敗無勝。但種誼雖然是高遵裕的老部下,然種家將的威名太重,連高遵裕也有忌憚,他不僅不放心把一向由自己支配的蕃軍調給種誼指揮,更不願意種誼建下大功,因此竟然將振武軍丟到東大營,自己親率神銳軍居西大營。這樣一來,變成了一旦西大營受到全麵攻擊,種誼就要率領笨重的重裝步兵,前來救援……但是這些內情,文煥自然不敢亂說。他本來就不是高遵裕的部下,不過適逢其會,能觀摩一場戰爭,也是很不錯的經曆。若是多嘴多舌,到時候被人算計了,隻怕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所以,文煥隻是微微一笑,拍了拍第五忠的肩膀,笑道:“第五兄忘記了講武學堂的校訓了麼?”
第五忠的腦海中立時浮現起朱仙鎮講武學堂校訓的第一條:“武人之職,首在服從!”他不由苦笑了一下,道:“豈敢或忘。”
文煥正要說話,忽遠遠望見劉昌祚一臉肅然的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第一營副都指揮使薛文臣、第一營都虞候王儻,以及幾名行軍參軍。文煥連忙閉嘴,與眾人一道肅立迎接。隻聽劉昌祚剛一走近,就厲聲喝道:“全營準備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