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拿下,便就被他們拿下。回頭再問清楚來龍去脈,有什麼誤會便是。
葛風華未料到的是,他一生縱橫白山黑水四十年,這竟是他離死最近的一次。
在身體已被白麝香與白石陣法束縛不能動彈,意識卻還剩一絲清醒的時刻,他見到那兩名凶神惡煞的侍女持著尖刀走了進來。
一個戳心髒。
一個劃咽喉。
絕無留守。
死在眼前。
葛風華連沈修竹都來不及思念,就覺眼前一黑,心頭和喉間同時有點點涼意,隨後化為麻木。
然後意識成為巨大的黑圈。
一層一層,一圈一圈,一疊一疊,套在裏麵,永不能掙脫。
這就是死?
冥界在何方?
血色衰草在麵前模糊地一晃而過。
似乎有條如蛇一樣的軟滑觸臂卷住他的腰。
把他從一汪毫無生機的死水裏拖了出來。
再睜開眼時,薑儀那張毫無表情如泥雕木塑一般,卻無比親切的臉龐就在麵前晃。
“老友,老友?”泥雕木塑上露出了很微小很微小的一絲高興。“吾友醒來——”
“醒了。”葛風華從嗓子眼裏擠出一絲回應。
聲音幹澀得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昏迷了很久?”
“三天兩夜。”薑儀比著手指頭。“我用白石頭給你換了全身的血,你才醒來。”
葛風華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指——綿軟無力。
雖已醒來,卻應該還不能起身走路,勿論與人交手。
“既然救我那麼麻煩,為何忽起雅興要殺我?”
眼前敵友不明,並不是絕對安全的處境。隻好試試看逞三寸不爛之舌,就算不能不辱使命,最好也要全身而退。
——沈修竹還在錦官城內等候。
三天兩夜。約定三日後見,今夜不歸,她必找來。
自己死了便罷。中年得妻,不可不保全。
“誤會。”薑儀很淡定地給了個答案。
“誤會?”葛風華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和喉頭。
那麼深的傷痕,可不是誤會那麼簡單。
“爾瑪要殺你。不是我的吩咐。”
“你們的爾瑪不是早死了——呃,新的爾瑪?女的?——不會是嘉木郡主麼?”
爾瑪自然是女的。
羌人的爾瑪永遠是女的。
羌王不可稱爾瑪。
爾瑪指的是,當年的薑鸝;或是後來世世輩輩,與羌王兄妹結合,生下繼承人的女子們。
羌女中最美,最高貴,最接近於神的一人。
爾瑪是女神與首領的合體。
“你們爾瑪……要殺我作甚?”葛風華終於將氣運了一周天。
他略微可以靠起來一些說話。
白石枕頭硌得他腦殼疼。
薑儀的臉忽然閃動起來。
葛風華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這位泥雕木塑般的老友,露出那麼複雜而微妙的神情。
“老友,”薑儀在歎息,“神罰將至。”
“神罰?”
“子民妄自尊大,超越了神,又做了首領讓天下歸心,神就會醒來降罰。地會崩裂,天會塌陷,魔鬼會重臨人間,最終十人中留下一人。神見這樣子民再越不過他,才會睡去。”
葛風華一字一句聽他說話。
絕不漏掉一絲訊息。
“等等……我記得,你們羌族人所謂的神……是指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