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最大的恐懼是什麼?
是死亡嗎?
是未知?
是突然?
是巨大的爆裂,還是渺小的促不及防?
恐懼是什麼?
冰川下巨大的滄海?密密麻麻的蟲蟻?扭曲腫脹的浮屍?利刃穿過眼球的想象?
還是親人的離棄,朋友的背叛,愛人的欺淩,路人的唾罵?
人,為什麼會怕?
怕痛?怕冷?怕悔恨?怕孤寂?
怕自己的所作所為,害了別人的一生?
還是怕自己什麼也不做,辜負了別人的期望?
“——看,她情緒變了。”葛逢魔悄然道。“魔火會觸及到一個人心中最深最深的恐懼,然後揪住那一點,鑽入骨髓,叫人痛不欲生。”
“我姐姐的身上……那些是什麼?”
沈微止已不必避嫌。
因為沈微行周身的皮膚上,都浮起了如刺青般的黑色繁複花紋。
好像華麗而纖細的藤蔓,有種令人窒息的奇異美麗。
“那些是魔火灼燒過的痕跡。多好看。”
葛逢魔指了指自己,“我還沒有哩。回頭總得叫人把我扔進去一次。”
沈微止揉了揉自己手腕。
葛逢魔警惕地退了半步,“現在還不用,多謝。”
沈微行站在魔火的最深處。
四圍都是黑色的飛花。
她抬起手臂,看自己身上的魔火痕跡。
周遭一聲一聲都是夏扶桑的痛苦呻吟。
無真。無偽。
隻是恐懼。
“很醜麼?”她垂下眼瞼,嬌羞地問。
“親吻上去還有感覺麼?”她貼近她。
為什麼會與女子做這樣的事?
歡愉。
人類行走在世上,不過是為了這片刻的歡愉。
歡愉必定要逝去。
這樣不對。
不好。
不能貪戀這終將會過去的東西。
任何事。任何人。任何物。
都終將會過去。
終將會失去。
什麼也握不住。
為什麼要伸手去握?
沈微行自很深很深的地方,發出一聲悲嘯。
沈微止震退。
同胞相連。
他隱約看到她心中那種巨大的恐懼。
如此可怕。
生不如死。
“快退回來。”沈微止遙遙向住魔火發力。
下一瞬間,沈微行體內巨大而蓬勃的仙魔相合之力,已將原本如瀑布或是高牆一般流淌的魔火震裂。
一朵巨大的煙花在魔界深處綻開。
葛逢魔自知逃不過,一麵歎氣一麵衝了上去。
他抵住那四濺的魔火,以自身的同源力量,將他們逼回原處。
沈微止就忍著被星星點點魔火灼傷的感受,大力將沈微行向回攫抓。
等到魔火重回安靜。
沈微止姐弟與葛逢魔三人,全都跪坐在地上,渾身濕透。
“沈大小姐……你……你是真的要拆了魔界嘛!”葛逢魔看住自己被魔火浸染過的手腕。
他膚色上也泛起青黑花紋,但那些花紋一閃而滅,被他的皮膚吸下去。
而被火星濺到的沈微止,則將青紋逼到了眉心。
一柱黑氣,煞是好看。
“如命之局。”
沈微行跪坐在那裏,看了很久那魔火深淵,忽然輕輕吐出三個字。
沈微止一震。“……如命之局?”
“試一下吧。”沈微行的聲音顯得無力,“或者,一切都會有答案。”
“如命之命,非天命。”沈微止站起來,“姐姐,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你。但,你若真想要從世間灰飛煙滅,被天命卷得粉身碎骨,並不是最好的方式。”
沈微行看住自己的手,“我隻是想看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