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1 / 2)

彭嫦娥拖著不肯離婚拖了整整一年零兩個月,這與她計劃的五年持久戰來說,還是大大地縮短時間了。這個促使她縮短“戰爭”的人既不是她姐姐,也不是她父母(她的倔強是令她父母和姐姐都望洋興歎的),而是一個剪平頭戴眼鏡,臉上很斯文的男人,這個男人也是1958年所生,屬狗。他生著一張白白的老鼠臉,看人時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形容。他在認準彭嫦娥的麵孔以前,他的愛情一直就是一片沙漠,沒有人肯把愛情給他,在他麵前,女人都非常吝嗇自己的感情,因為他太矮了。一個人太矮了,自然是一種不幸,在他身上這種不幸卻來得更明顯。這個不幸的矮個子男人是我的高中同學,他的小學不是在幸福街小學讀的,而是在一所工廠子弟學校讀的。他的初中是在十七中讀的,但與我和馮建軍等人不同班,高中我卻和他同班了。他是我們高中同學裏第一個考取大學的,1977年他就考上了。他不但讀了大學,還讀了研究生,獲取了碩士學位。按說,他應該可以找一個很好的女人做老婆的,但“按說”兩個字是不能取代愛情的。他姓高,個子卻太矮,隻有一米六多一點,加上眼睛又不好,說話又怕羞,而且社交圈子又小,當然就沒有愛情光臨他。他隻好把自己整天關在書房裏,坐在桌前讀書寫論文,一心沉醉在書本的海洋裏,拚命去尋找自己活著的價值。彭嫦娥沒有關注他,是他先關注彭嫦娥。教授就住在離那棟小洋樓不遠的另一棟新樓房裏。那個時候他可不是教授,而是大學裏的一般教師,沒事基本上不去學校,而是坐在家裏從事所謂學術研究。教授有晚上看書看得晚,而要吃點零食充饑的習慣,就是這個習慣讓他漸漸地關注起了彭嫦娥。

“這個女人不錯,”他對他父母說,“一個人帶著女兒,還要做生意。”

他的父母也這樣看,“是不錯,可惜了。”他母親說。

“什麼可惜了?”他從眼鏡片後麵盯著母親問,不懂他母親這句話的意思。“可惜什麼?什麼可惜了?”

“這樣好的姑娘,嫁了個在社會上瞎混的青年,不是可惜了?”母親說。

“那她可以再找一個麼。”教授動心道,“我聽別人說,她丈夫要和她離婚?”

“她有個女兒,你怕那麼好找!”母親批評教授說,“現在這個世界你怕是我們那個時候,有幾個男人心不花?時代不同了。現在的年輕人,我們根本搞不懂。”

“我不花。”教授說。

教授的一顆心經常像燕子一樣,直往鴻運商店裏飛去。他常常看書看到半途上,忽然就打住,或者索性合上書,眼睛望著窗外的藍天出神。這個時候,他人雖坐在書桌前,心卻在鴻運商店裏,繞著彭嫦娥那高挑的身體飛著,就如一隻王蜂圍著她飛似的。他深感自己喜歡她,而且不光是喜歡,簡直是越來越嚴重地愛上她了。“我太沒愛情了。你曉得我這個模樣,鬼都不愛我。”他對我說。

那是一個星期天,我從湖北回來,因為沒事,就上他家去扯談。我們先是談各自的工作是否輕鬆愉快,又談一些高中同學的近況,當沒有別的話說的時候,他就感歎自己的愛情奇缺。“我這麼矮,沒哪個女人正眼看過我。”他悲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