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2 / 2)

“兄弟請囉兄弟請囉。”馮建軍回答說,“有福同享。”

那時候,天心閣一直是長沙城裏年輕人最喜歡聚集的地方,一般自認為自己有點狠講的年輕人都喜歡上天心閣去玩。這是一種舊社會遺留下來的習慣。解放前,一些身懷武藝的江湖好漢都愛聚集在天心閣前講勇鬥狠,或者坐在那裏喝茶,看別人鬥狠。解放後,天心閣仍然是這類人娛樂的地方。這就是習慣勢力產生的慣性了。那批從前在長沙市講狠的人,後來被人民政府關的關,打的打,逼迫得變成老實了的人,向年輕人提及往事時,總是口若懸河地說“從前我們在天心閣玩的時候”,當然後來者就知道天心閣從前的輝煌,並喜歡去天心閣尋找一些東西了。雖然他們並弄不清是到天心閣去尋找什麼,然而卻知道從前上天心閣玩的人,都是身上有點本事的江湖藝人。他們就想碰見這種人,好學點本事防身。三個人走

到天心閣的城牆上時,劉建國說:“當年關雲長在這個城牆下,險些被黃忠老將一箭射死。黃忠老將一箭射掉了關雲長頭上的盔纓。”

“關雲長有萬夫莫擋之勇,黃忠老將也有萬夫莫擋之勇,兩人武藝不相上下。”李躍進非常羨慕古人地說,“那個時候的人多好玩啊,沒有槍,純粹靠武藝打天下。”

“現在的人發明了武器,所以你練那號鱉鐵砂掌沒用。”馮建軍說,望著城牆下麵的馬路。“你練點功夫在手上也是好事。”劉建國主張李躍進練,“不然的話,將來萬一碰上什麼事,也不會那麼怕場合!我主張你有這份心,就練下去。”

三個人說了氣這樣的話,就看見一個年輕人拿根棍走上來耍棍,一門心思玩棍。李躍進就以以武會友的姿勢迎了上去,目光如炬地瞪著年輕人玩棍。

“你也會玩棍嗎?”年輕人說。

“不。我練的是鐵砂掌。”李躍進說。

“鐵砂掌?”年輕人笑笑,又開始耍自己的棍了,舞來舞去。

三個人看著年輕人玩了一氣棍,然後走進茶館裏喝茶。馮建軍掏錢買了一些包點,三人就麵對麵喝茶說話。“過年邊上,人不多。”李躍進說,“平時這裏人很多。好幾次我走這裏過路,走進來看看,總是熱熱鬧鬧的。”

茶館今天才開張,冷冷清清的。店堂裏隻有十幾個人喝茶,除了他們三個小年輕外,都是些年齡大的男人。他們似乎不是在這裏喝茶,而是在這裏回憶往事。他們話不多,一雙雙眼睛沉溺在往日的故事裏,因而目光空洞得對一旁的事物視而不見,時而也說上兩句話,但明顯的心不在焉,臉上也是那種“往事越千年”的表情。馮建軍注意到這些人後,低下頭對劉建國說:“這些人,解放前隻怕都是長沙市的‘腿夫子’。”所謂“腿夫子”亦指有狠的人。當然不是指白道上,白道上一般稱做“人物”,黑道或者民間裏一些有狠的人都被稱為“腿夫子”,或者叫做“是條腿”例如舊社會過來的——那些在舊社會混得有點名聲的人,說起被人民政府槍斃的柳鬆年時都佩服後者地道“那是一條腿”。

三個人就打量著這些個從前的“腿夫子”,邊喝茶邊吃包點。“現在什麼人都沒狠講了。”劉建國不屑於這些從前的腿夫子說,“講狠的是人民政府。當年省主席何健的保鏢柳鬆年還要好狠?拳腳和氣功都練到家了,一身的本事,還不是也被人民政府鎮壓了!在人民政府麵前,沒有人有狠講。”

“隻有毛主席有狠講,”馮建軍想了想說,“因為人民政府是毛主席的人民政府。可惜毛主席死了。現在有狠講的是華主席。過年前,槍斃了一批人。其中一個人就是在‘華國鋒主席萬歲’的標語上,在‘華國鋒’三個字上用白粉筆打了把叉被打成現行反革命,槍斃的。好蠢啊。”

“那是個神經。”劉建國說。

“那肯定是個神經不正常的人。”李躍進也附和說。

他們天南海北地說到了一點多鍾,馮建軍就再沒心思坐在這裏聊天了,他心裏想著彭嫦娥。“我得回去,廠裏的同事下午都會到我屋裏去玩。”馮建軍表現出無可奈何的形容說,“隨你們怎麼說,我都得走了。我以後再陪你們玩個飽。”他毅然決然地走出茶館,急著要去見彭嫦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