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1 / 2)

星期六下午,學校裏搞勞動,修操場。馮建軍勞動沒搞完就溜了回來,他站在小洋房的兩扇大門前,等著張小英回來。五點鍾,張小英拿著一把鏟子回來了。張小英還在街口那頭,他就知道她走來了。檢驗自己膽量的時候到了。章誌國說男人眉毛搭橋不賭就嫖,女人眉毛搭橋不搞也騷。他這麼想著,張小英走近了,一張紅紅潤潤的臉展現在他眼前。“張小英,勞動完了?”他說。

“嗯囉。”張小英說,“楊老師點名時,你們幾個男同學都跑了。”

“一天到晚都是勞動,”馮建軍說,用兩隻發亮的眼睛望著她,“我不喜歡。”

張小英當然知道他眼睛裏射出來的內容。她喜歡這種眼神又害怕這種眼神,好幾個同學都用這種眼神看她,使她上課時心慌意亂。張小英正打算避開這種眼神的盯視,馮建軍卻說:“張小英,你要當解放軍了。我有一個筆記本送給你。”這個借口是章誌國幫馮建軍想出來的,章誌國說,如果她願意跟他進屋,那就一切都好解決。為此,章誌國還給了他一個薄薄的透明的避孕套,章誌國解釋說,這個避孕套是那個跟他睡覺的女人給他的,每次那女人都要他戴避孕套。自稱自己用了三個女人(這讓馮建軍十分欽佩)的章誌國告訴他,“你要戴,”章誌國望著他,“第一次幹這號事,是把握不住自己的。”

馮建軍聽他說得耳朵根也紅了。

“我有一個筆記本送給你,”此刻,他裝作平靜地說,“你要參軍走了,做個紀念。”

張小英睜著兩隻美麗的月牙眼瞅著他,臉上多少有點高興。

“到我房裏去拿,好嗎?”馮建軍說。

張小英跟他去了。馮建軍打開房門又順手把房門關上。張小英一愣,但馮建軍走到床旁,從枕頭下拿出了一隻綠塑料殼麵的小筆記本,上麵寫著章誌國教他寫的話:“我們的愛情像深山的火焰,萬古長青。”馮建軍打開給張小英看,張小英看到這句話,臉上騰的一紅,轉背就要走。馮建軍想起了章誌國教授他的步驟,

一把抱住了她。第二步是什麼?章誌國說,第二步就是不等她開口叫就把嘴唇貼上去封住對方的嘴。第三步就是把姑娘摟到床上去摁著。馮建軍憑著本能和渾身的力氣做到了第三步,但是當他把她把到床上親她的嘴,然後伸手去摸張小英的乳房時,張小英給了他一個嘴巴。這個嘴巴雖不重——也沒法打得很重,睡著打的,但卻把馮建軍打愣了。章誌國沒有教授他對這個嘴巴應該采取什麼反應。他一愣,張小英馬上就挺身站了起來,氣憤地盯他一眼。“你是個流氓! ”她罵了句,衝出門,哭了。

馮建軍愣愣地坐在床上,他覺得自己很丟臉,這倒不是挨了張小英一個嘴巴而覺得丟臉,而是覺得自己壓根兒就不應該這樣做。自己成了一個流氓,與養母養父希望他成為一個英雄相差十萬八千裏了。他從不抽煙的,但是他記起抽屜裏還有一包大紅花煙,那是買了去向章誌國討教愛情知識的。他點上一支煙,很外行地抽著,隻讓煙在口腔裏打個轉就匆忙吐了出來。他瞟著屋頂上的蜘蛛網,長久地凝望著。那隻蜘蛛緩緩地爬上去,又緩緩地爬下來。七點來鍾時,派出所的一個他也認識的中年民警,推開了他的房門。“你還坐在房裏抽煙啊!”民警說,“馮建軍,跟我到派出所去。”

“我去派出所?”馮建軍緊張地望著他,“我又沒犯法。”

“五點鍾的時候你在屋裏幹什麼?沒犯法?”民警說。

馮建軍臉都白了。

“走吧,不會要我用繩子把你捆起吧,嗯?”民警說。

馮建軍被中年民警帶進了派出所,被關進了一間放老糠的黑屋子裏。他的背後就是老糠,老鼠在老糠裏鑽來鑽去,發出吱吱吱的叫聲。馮建軍沒有想到不過是一念之差,就到了這裏。他又冷又餓,屋裏沒有燈,什麼也看不見。他縮成一團,坐在牆角的老糠堆上,心裏問自己,我會不會坐一輩子牢?我這輩子完了,他想:張小英為什麼要把這事告訴她父親?他心裏對張小英產生了恨意。那天晚上,他沒法睡覺,因為老糠房裏除了老糠,什麼東西都沒有。早晨八點來鍾,門打開了,開門的是那個中年民警,手上拿著一個冷饅頭。“關一晚上好過嗎?”中年民警問他。

“不好過。”馮建軍要哭了的樣子說,嘴唇抽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