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風荷想來找我了,在門口的不應該是玲姐。風荷在裏麵等我?那麼玲姐站在門口幹什麼?這麼熱的天!為什麼不打電話?我站在玲姐的對麵,看著她凝重的臉色,不敢問什麼。就像我麵前有一個氣泡,我隻要吹口氣,就會破壞它。
玲姐難過地說:“林福,風荷出了車禍,孩子流產。風荷她死了,孩子也沒有留住。”她說著,淚不停地向下掉。
我的腦袋一下子炸開了,什麼也看不清了,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我被玲姐拉上了車。我什麼話也問不出來。我的魂魄被玲姐的那句話勾走了一樣。
我的世界在崩塌,比母親去世時更加劇烈。風荷也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嗎?從今往後,我無論怎樣盼望,風荷都將不會回來了嗎?我的淚水像悲傷一樣無窮無盡。我不能接受。可淚水淹沒了我的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玲姐幾乎拉著我進了醫院,進了婦產科的病房。我看著蓋上了白布的那個人,不敢靠近。
玲姐說:“你見她一麵吧,這是最後一麵了。”她過去掀開白布,露出風荷的臉。是風荷,真的是她,那個我這些日子時刻想念的人。她臉色蒼白得像潔白的雪一樣。
我挪過去,想抓她的手,卻摔倒在床前。玲姐扶我,扶不起我。我哭不出聲,像啞巴一樣說不出話。
“林福?林福?”玲姐一個勁叫我。
我想站起來看風荷,卻站不起來,隻抓住了風荷的手。她的手冰涼涼的,像冬天的被寒風吹過的手。那寒冷直直透進我的心裏,冰凍了我。
玲姐攙著我,說道:“推走吧,推走吧!別掉淚了!別見了,見到了有什麼好處?快推走,推走!陳天鵬!你幫護士小姐的忙啊!”她急切地說,“別掉淚了!誰也別掉淚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要把風荷推走。我站起來攔他們。玲姐就在後麵拽我,我站不穩,又倒在地上。玲姐雙手扶住我的臉,說:“林福,林福,好弟弟,你沒事?好弟弟,沒事?你看著我,認不認識我?”她輕輕拍我的臉,一下一下拍我的臉,好像我睡著了,醉倒了,神誌不清。
我知道風荷被推走了,想要去找她。她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蒼天,為什麼讓她這麼走了呢?我要追上她,問個明白。命運怎麼會這樣?人怎麼能幾天沒見就死了呢?
我爬起來,要找她去。我真不能相信風荷就這麼走了。這比我媽媽走得更讓我無法接受。
玲姐還是攔著我,不讓我去。她哭了,說道“林福,好弟弟,她死了,風荷死了!你別去打擾她了。她死了,你找她,能怎麼樣?她死了!”
“誰死了?”我問,終於哭出了聲。
“風荷死了!”玲姐大聲對我說,“風荷死了!出了車禍!大月份流產!大人孩子全死了!”
我驚住了,問:“孩子?孩子?”
玲姐哭得更厲害了,說道:“你的孩子,也讓風荷帶走了!她們一起走了,一起走了。她們母女兩個一起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她走的時候懷孕了?你懷孕了怎麼不讓我知道?你們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們為什麼這樣做?”
這時陳天鵬抱著一個孩子過來了。我看著那個孩子,玲姐忙說道:“你又在哪抱的孩子?想孩子想瘋了?別人把你當成偷小孩的抓了怎麼辦?你趕快給人家送回去!”
陳天鵬忙說:“就隔壁的,我看著很可愛,抱抱。她們知道我抱了過來!你別害怕,我還能偷別人的孩子?這就送回去,馬上送回去。”
“風荷走的時候懷孕了?”我問,很努力地讓自己克製。
玲姐點點頭,沒有直接回答,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她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問。
“這裏人多,換個地方,我給你說清楚。”玲姐抹幹了淚水,拉起我的手。
“我得見一見風荷,再見見她。”我說,要去找風荷。
玲姐說:“走,我把事情的前前後後和你說清楚,你再去。”
我不想離開醫院,就在玲姐的車裏說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她說:“那時候,風荷知道她會影響你的前途,我就勸她離開你。我還是這麼認為:你們倆不合適在一起。風荷被曝光了,你媽媽不管怎麼樣,也是因為風荷才去世了。這些事情是你們一生的疙瘩。這些疙瘩你們現在覺不到,五年、十年、十五年,特別是有了家庭,就會覺到了。那時候,你們有一個後悔的,你們倆就全完了,毀的是你們兩個,還有你們的孩子。還有,我不想你們倆這麼有陰影地一直過下去。終有一天,你們都會受不了,不是你先瘋了,就是她先瘋了。你能這樣殘忍地讓風荷和你一起生活?”
我聽著,想著風荷已經死了。我聽不懂玲姐的話似的,風荷真的已經死了嗎?難道她和我不知道的孩子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玲姐接著說:“風荷一聽說她影響了你入黨的事情,終於明白了你們倆不合適在一起。以後這樣的事情會很多,你們倆相互喜歡也沒有用。今天她會影響你入黨,明天就會影響你升職。你們不像我和陳天鵬,肯定不能在一起。陳天鵬什麼都不用在乎,老男人一個,做個生意,求不著誰也用不著誰,沒有爹沒有娘了。何況,風荷還懷了你的孩子。她為了孩子也不能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孩子將來怎麼辦?她藏起來,孩子的將來還可能是安全的。可她和你在一起,孩子就會知道她的奶奶怎麼死的,所有的事情孩子都有可能知道。到那時,你們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