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致遠坐在ICU外的椅子上。他最好的兩個朋友,如今正在裏麵搶救,生死未卜。

關關難過,關關過。

ICU的搶救室內,躺在病床上,全身插著管子的王小琴,脆弱得仿佛像一隻隨時都會飛走的蝴蝶。醫生和護士們忙碌地穿梭在各個儀器和設備之間,CT顯示,因外力作用,患者的肝髒和肺部都受到了嚴重的損傷。

為了穩定她的生命體征,醫生首先給王小琴進行了輸液治療,補充血容量,維持血壓。同時準備內髒破裂的疼痛讓王小琴無意識地掙紮著,雖然使用了鎮痛藥物,無奈效果並不是特別理想,難以維持安靜的手術環境。

麻醉醫生急得滿頭大汗,隻能從手術室出來,拉過邢致遠問:“患者之前有過致幻劑吸入的曆史嗎?”

邢致遠一下子反應過來。當年她在502室,被動攝入的裸蓋菇素太多,導致普通鎮痛藥物已經無法起效了。

他猶豫地點了點頭,字斟句酌地說:“我是一名退役警察,這是我的朋友。曾經她無意間牽扯到一個案件之中,導致致幻素的被動攝入。我建議可以調高鎮痛級別。”

醫生了然地點點頭,便離開去安排了。

這個插曲,卻無意間將邢致遠的思緒拉得很遠很遠,遠到與王小琴的初識的那天。回憶讓他愈發覺得自己蒼老不堪,腦海中全是從前天真浪漫的她,成天噙在嘴角的明媚笑容。她與他共同進退,鏟除組織的勢力,不畏生死。她會時常想念蘇睿,卻也偶爾與他親近,甚至,還曾有過一次讓她不是很滿意,卻讓他終身難忘的親密行為。是不是沒有安安的出現,幾年前,他們就能在一起了?

不,不能這麼想。安安能夠生還,這已經很好了,這麼多年,他從未停止過感謝上蒼。

但似乎上天愛跟他開玩笑,還給安安生命之餘,又送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遺憾。

沒關係的。他勉強給自己一個笑。老天爺,求求你,保佑她和蘇秦,他們都不能有事。隻要他們能夠轉危為安,我什麼都不奢求,餘生能夠待在她身邊保護著她,就滿足了。

在調高鎮痛級別之後,王小琴終於沉沉睡去。生命體征穩定後,醫生便開始著手處理受傷的內髒器官。

先是肝髒損傷的處理。止血、縫合,ICU裏忙碌不已,助手不斷地為主刀醫生擦汗,所幸縫合成功,沒有對其他部位造成損傷。

之後便馬不停蹄地處理肺部的損傷。由於肺部損傷較為嚴重,采用的是胸腔閉式引流術來排除胸腔內的積血和積液,一邊搶救,一邊密切監測患者的生命體征變化,同時,醫生發現她的腹中曾有生命來過的痕跡,卻在這次受傷中流逝了。

在王小琴動手術的同時,另一個手術室,蘇秦的開顱手術也在緊張進行。

顱骨骨折導致血管破裂,蘇秦的手術難度相當大,在邢致遠的安排下,從市級醫院調過來腦科專家,研究了好幾天,才開始動刀。需要先將骨折的顱骨取出,然後引流,處理血管。蘇秦的養父母早已去世,目前在Y市的唯一朋友也就是邢致遠了。當專家讓他簽知情同意書,並跟他強調術後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時,他簽字的手不停的顫抖,情緒沉降到了黑暗無邊的穀底。

這是一種無能為力,五髒俱焚的感覺。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異常漫長。邢致遠坐在外麵,不思飲食,隻是死死盯著ICU的那兩扇門。

王小琴那邊,一番驚心動魄的搶救結束了。主刀醫生先是告知:“患者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之後便詢問誰是那個未成形胎兒的父親,並告知邢誌遠,她以後可能很難再有生育機會了。

邢致遠五味雜陳地看著沉睡中的王小琴,手術後的她睡得安穩,並不知道一個小生命曾經短暫逗留過。

屬於蘇秦的那扇手術室的門也打開了開了,專家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疲憊的微笑,宣布:“手術成功了,接下來就看患者三天內能否醒來了。”

邢致遠這才感覺困意如山倒一般襲來,肚子也開始唱空城計。太好了,至少兩個人都活下來了。能活下來,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