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帶廂房和廚房的老式房子,呈L型結構,獵戶住在東廂房,西廂房落著鎖,廚房靠著大門,對麵是雞窩和豬圈。獵戶給邢致遠拿了地墊和枕頭,將他安排在廚房地下睡覺。

邢致遠鬆快地躺在滿是黴味的桐油布墊子上,腦袋下墊著不知道多少年的蕎麥殼枕頭,雙目渙散地盯著天花板發呆。

王小琴和高越在一起,這簡直是意外之喜。憑著王小琴的技術,不出五分鍾,這個地址就會被鎖定,而高越既然在,那就不怕她一個衝動,孤身前來遇到危險。他隻需靜靜等待便是了。

這個獵戶雖然一開口就要錢,但是好歹也是從狼嘴裏把自己給救下的人,他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感激之情的。而且對方顯然也不是那種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明明有機會可以索要更多的錢財,卻隻提了一萬塊而已,這說明對方隻是想要趁機撈點小錢,而並非謀財害命之輩。

折騰了這麼久,總算是脫離危險了。隻要今晚能平安無事地度過,等到明天早上王小琴和高越他們找到這裏來的時候,他再正常地道個謝離開就行了。

現在已經是下半夜,他聽到隔壁房間獵戶已經熄燈睡下,呼嚕聲都透著愉快,便明白王小琴的錢已經到位了。

他腿上的傷口,剛剛跟獵戶借來酒精繃帶幫忙消毒包紮了,現下由於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有點裂開了,於是起身一瘸一拐去堂屋拿醫藥箱。

他剛走出房間,忽然聽到對麵的豬圈發出奇怪的聲音。不像是豬哼哼的聲音,倒像是人的呻吟。他有些奇怪,直覺讓他停住了去往堂屋的腳步。他站在院子裏掃視了一圈,看到豬圈旁邊有個矮門,於是打開插銷,躡手躡腳走進去,看到一個人影靠在牆邊。人影看他走近,嚇得往後直躲。他連忙擺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借著月光,他看到一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女人,手腳都上了鐐銬,鐐銬鏽跡斑斑,似乎被圈禁在此已經很多年了。

“你,你不要過來。”

她喃喃自語,“壞人,你們這群壞人。我可是警察,我要把你抓起來,我要把你抓起來。”

“你……你是誰?”邢致遠大驚。他捧起女人的臉龐,仔細端詳著。女人十分驚恐,想要推開邢致遠,四肢卻毫無力氣。月光打在女人的臉上。她看上去倒像是有四五十歲的樣子,頭發淩亂,臉色蠟黃,皺紋橫生,衣不蔽體,露出來的皮膚上是深深淺淺的陳舊傷和新的傷痕。可她的眉眼,落在邢致遠的眼底,卻越來越熟悉,與他記憶中的那張臉漸漸重合在了一起,她眼下的那顆紅色的淚痣,雖然已不如當年那麼鮮亮,卻在明確地提醒自己,是的,是她,可是,怎麼會是她?!

邢致遠的心裏一陣陣劇痛,情緒翻江倒海,幾欲失控。

“安安,安安!你怎麼會在這裏?”他聲音哽咽,淚水浸滿了眼眶,雙手不由自主抱緊了她,“當年,我以為你死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是我不好,要是知道你還活著,我就算是把這個城市翻過來,也要把你找出來……這麼多年,我真的想象不到,你在這裏受了怎麼樣的苦……”

安安迷茫的眼半睜著,看到他臉上的淚,本能地抬起無力的手,想要幫他擦幹。

“別哭,不知怎的,看到你哭了,我,心裏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