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見到方顯宗,他蒼白的臉上浮著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邢致遠心裏咯噔一聲,質問他的話統統堵在喉嚨難以開口,手裏捏的資料也被汗洇濕。

方顯宗倒是猜到了來意,大大方方請他們坐下,虛弱的聲音在這個靜謐的宿舍顯得格外堅定。

“你們第二次來了。調查到了這裏,我想你們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是的,那個老畜牲是我毒死的。” 方顯宗輕輕笑了,“用的就是我後院種的烏頭。”

“沒人比我更了解那個老畜牲了。他幾十年一直愛喝人參泡酒,我就把烏頭圍著人參種。人參吸收了烏頭的毒性,再把它泡到茅台裏,逢年過節送到福利院去,說是東北野山參。那個老東西嘴巴刁得很,一嚐是好酒,隻會自己偷偷喝。喝個幾年,肝就中了毒,醫院還查不出來。”

方顯宗諷刺地說:“他到死,估計還覺得我感激他的養育之恩呢。”

“最後一次送酒的時候,我心一橫,直接加了烏頭汁。因為,我知道,如果老東西再不死,蘇睿就要動手了。”

方顯宗抬起頭:“估計,這瓶酒已經到你們手裏了。不然你們不會這麼快來找我。”

邢致遠點點頭。

“這宗命案我認了,就不浪費警力了。在我油盡燈枯前,再送你們一個彩蛋吧。” 病態的紅暈在這個男人的臉上完全不顯得突兀,反而讓他看起來有種破碎的美感,“關於裸蓋菇,和——所謂的‘組織’。”

這句話像個驚雷,突然在邢致遠和王小琴耳邊炸響,他們從彼此眼中都看出了意外和震驚。

“我和蘇睿,都是從邊境線撿來的孩子。嚴格說來,我們算是越南人。組織通過這種方式,不停向中國輸送這樣的背景不清白的孩子。明裏是中國籍,組織卻暗地馴化他們,利用他們便利的身份,成為組織的耳目和刀槍,做些見不得人的肮髒事。”

“在邊境城市,有很多這樣的孩子。如果不是慘遭老畜牲的毒手,我和蘇睿,應該也會被馴化成一個合格的棋子。可是我們對組織,隻有恨——深入骨髓的恨。”方顯宗眼裏再也壓抑不住恨意,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牙齒也咬得咯咯作響。

“但我們不能表現出來。否則,組織肯定會抹殺我們。這樣的話,福利院依然在老畜牲的統治下麵,孩子們依然得不到拯救。”

“這麼多年,我在暗地裏給組織供應各種致幻劑、慢性毒素,對於我找老東西報仇,組織也默認。可能是他貪得太厲害,引起組織不滿了——也可能是他年紀大了,牽絆又多,組織覺得是個不穩定因素吧。可是他們不知道,我和蘇睿,我們都清楚,組織才是始作俑者。如果不是他們將我們從親生父母手裏搶走,丟棄到邊境線混入福利院,如果不是他們所謂的‘百年計劃’——”

方顯宗猛烈咳嗽起來,淚水不斷從眼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