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喪之後,新主登基。
如今卞熊與王明之同為輔國之臣民。新主不過五歲,其親母是後宮一嬪妃,嫡母是卞皇後。卞氏隻有一女,沒有兒子。這以後的天下會怎樣,都是未知數了。
國喪期過不久,城中可自由貿易。我盼世容歸來,盼了一日又一日,最後得了東武給我捎信兒,還要個月。
如今街頭巷尾都在傳道:龍王進不了卞家門。
卞府就是麗景城城東,現下去送禮的人,排到了十裏開外,有些小商販把水果茶水攤也擺在了路邊,供那些品階不高,在門口等個幾日都進不去的人。
奇怪的很,同為輔國大臣,怎得王家府門口空無一人。
還是張玉修對我道破,去了王家就是與卞家作對。滿朝的人都知他倆在爭權呢。王子旭、王子昭如今是明升暗降,而王將軍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本來這朝上爭鬥與百姓毫無關係,前頭不是全國免稅,舊政未實施多久,這頭收稅的官爺們都來了,說是京城富裕,國庫空虛,為建設大好河山,賦稅要升,在原來的基礎上翻了一倍。此舉徹底遭了百姓之怒,有個些性子倔或真沒銀子的,拒不交稅,最後都被官府以擾民之罪捕了起來。
是真的國家需要還是卞家需要?
最讓我意外的不是賦稅苛政,而是我親眼看到張玉修笑嘻嘻的從卞府出來,親自送他的人,正是卞澤。當我馬車路過,透過窗戶看到這一幕時,怕是認錯了,問了旁邊的柳絮,那人可是張玉修?柳絮的點頭確認,讓我不可思議瞪大了眼睛瞅著,卞澤親自將張玉修送上馬車。沒有搞錯吧!我雖不喜張玉修為王府賣命,更不喜他攀附卞家,尤其是卞澤這個混蛋。前幾日他不是還說卞王兩家是死對頭嗎?他身為王府幕僚,怎麼又跑到卞家去了?
當天若非店中有事。我非得去了張玉修處,問個清楚。
後夜怎麼想怎麼覺得奇怪,以對他這些年的了解,斷不是那樣的人。投奔卞家總要圖點什麼吧,圖錢?這京城十大首富估計他能排得到。圖官?王明之發達之際也未見他去尋個一官半職。那隻剩一種可能了。
沒過個月,世容從駐軍回來,朝中給他另派了個文職,軍權沒收。
聽到這個消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最近這些時日,麗景城大動,每日可見原先品階較高的官員舉家搬遷,都說是回老家頤養天年。
我在府中親自為世容下廚,擔憂他沒升多久突然降職心理承受不了。
這些時日不見,明顯憔悴了許多。
飯桌上世容為自己斟了杯酒,一口飲盡。自他回來,已經沉默許久。
“吃兩口菜吧,別空腹喝酒。”我給他夾了一筷子。
世容拿起了筷子,夾了菜,到嘴邊,又放下去了。
他低頭深思良久,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
我也放了筷,關切道“不過換了職位罷了。”
世容輕歎了一口氣,起身緩緩走到我麵前,半蹲著,拉起我的手,我摸著他手上的粗繭,這是一雙日日握刀劍的手。
他溫柔的凝視著我“緣兒,你可怨我?”
“怨你什麼?”
“怨我不能今年娶你。”
聽他如此說來,我心下一鬆,“哪裏,早娶晚娶我一輩子都賴著你。隻要你在我身邊,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你也不要放到心上去。你瞧咱們現在,多了時間一同吃個飯,多好。”
世容微微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好,我一聽主上駕崩,心想著這下該如何兌現對你的承若。”
“好了,快吃吧,這些都是我親手炒的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世容一笑,“恩,緣兒的手藝不能辜負,保證一粒兒菜都不剩。”
往後的日子沒再聽世容說起朝中如何,張玉修見過幾次,我也從未提及心中疑慮,隻願我猜測是對的。說出來了對誰也不好。
秋末漸涼,世容雖換了文職,手中的劍倒是沒閑過。街外的楓葉落了滿院,世容劍起風起,黃葉隨著也飄舞起來,我支了椅子,讓柳絮烹了茶,待到世容練累了,給他擦擦汗,遞杯茶水。
其實這樣的日子何嚐不好,平平淡淡,衣食足以,有時在想,倘若世容真的被罷了官,我也不是不能養他。隻是可惜了他這一身武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