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月餘之前,我服務的律師事務所接到一個訊息,有一位1949年隨國民黨軍隊來台灣的老退伍軍人往生了。他在大陸的家人想要將他的骨灰接回去安奉,以慰失散數十載的親情。無奈,中間有許多的規定與手續,使他們無法如願。其中有一項,就是必須由島內當地人具名,才能領出骨灰。
大陸來信暋隻要叔公骨灰
代表這位老軍人的大陸家人寫信給我的是他的侄孫女小梅。還記得小梅說:她聽說台灣規定,隻要繼承遺產,就必須領回骨灰。我們不要領遺產,隻要骨灰可不可以?
我聽聞這件事後,覺得很感動,也很難過,完成這麼一個單純發乎於親情的微小心願,為什麼這麼困難。於是我告訴小梅,我非常願意義務代為具名領出她叔公的骨灰。小梅和她的家人們都非常高興。
一切的事情看起來都在順利地進行。然而,就在最後關頭,我接到了小梅的來信,她說,家人決定不接回叔公的骨灰了。因為,經過這一段爭取的過程,他們頓然發現,台灣這邊把叔公的骨灰安置在非常清幽的白河公墓,照顧得十分妥善。他們也發現,叔公雖然並不是自願來到台灣的,但大半輩子為台灣奉獻,叔公心中早把台灣當作另一個家。
曆史乖違暋別陷意識形態
我讀著信,不禁潸然淚下,這封信娓娓述說了老退伍軍人的一生,有著親人分離的無奈、有著曆史乖違的悲歡、有兩岸分隔數十載所造成的不理解,也有兩岸融冰後,更進一步認識彼此後的釋然。
看著這封信,我越發覺得,這些年來,許多人常常自陷在一些文字遊戲建構的意識牢籠,走不出來。總是在一些你啊我啊,“國啊不是國啊 等等政治幻象裏走不出來。於是,許多人,特別是政治人物,根本抽不出腦筋、空不出眼睛,去想、去看、去聽那些真正有意義的事情。
而這封信,一個平淡的、有哀有喜的人物故事,故事背後想要傳達的意義其實再單純不過:兩岸關係奠基在處處可見的善意裏。這些看來微小的、點滴的、發自人心的純樸善意,是千倍、萬倍地重於那些千篇一律、故作慷慨狀的政治語言。這才是有意義的事,隻可惜,在被意識形態框住的眼睛裏看不到。
小小心願暋到白河上炷香
因此,我征得這封信的作者同意,將這封信公開給台灣的朋友分享。
10月15日,小梅和她的父親計劃到台灣來,他們本想借此機會去白河為叔公上香。但令人遺憾的是,台灣尚未開放大陸民眾到台灣以自由行的方式旅遊,他們可能無法如願。但小梅卻豁達地說:叔公在世時一直希望他們能到台灣來,能到叔公生活大半輩子的土地上去看一看,而現在他們終於能夠踏上台灣的土地,也算是完成了叔公的心願了。至於上香,也許等台灣開放自由行後,他們再專程過來為叔公上香。
我期待,小梅和她的父親,能早日實現到白河為叔公上香的心願。我更希望,這個小小心願,也一樣讓那些有血有肉的台灣官員、政治人物能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