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對瑤花憶傾城,無心解語玉人來。
園郊翠微錦成廓,碧樹嫣紅葉漸摧。
雁落魚沉香不遠,蘭舟複載玉人來。
窗帷欲掩麗人夢,添盡蘭麝燒盡灰。
裁得紅箋泛紅淚,遙想玉人何日來。
下寫:“佳期如夢-”禪齡“有所見,戲題。”
若蘭看畢,知是姨兄的詩作,按四季即景而題寫的。有所寓意,似有所指;暗暗關聯在自己身上,頓時茅塞頓開。忽然間覺得心中那股憋悶之氣貽盡,心情好了許多。不禁手拿著詩箋玩味,細品對,句法清新,詩情婉媚,連連讚賞道:“好一個才子!不知誰家有福的佳人配的上他。”又歎息幾聲道:“姨兄呀,你雖有心於奴,怎奈我叔伯和母親偏聽偏信與你;奴隻是嚴命難違,今生怕隻是好夢難圓了。這份情意,你隻好空成癡想。”
若蘭想到此處,由不得一陣傷心,淚垂滿麵。“哎!自古紅顏多薄命,長相依的又有幾人。奴幼失父之疼愛,長遭叔伯指責輕賤,將來奴的終身也不知著落何處。想起那個假姻緣,若蘭更是萬分的悲傷,奴好命苦呀!”若蘭因一肚子牢騷觸起滿腹詩情,看著那詩稿,打點和顧生《玉樓香》四韻。正要研墨提筆,取一幅錦箋和詩,忽聽書房外一片聲喊叫進來,聽見是父親聲音,隻唬得若蘭忙將詩句揣入袖內,急急站起迎出。如何又被叔伯指責,且看下文。
偶得遺箋惹是非,讒人媚口抵命摧。
可憐皎皎芳魄體,誤陷陰羅喚不回。
書房外麵來的人的確是伍伯侯。因昨日顧連襟當著拜壽的諸位客人留女兒,麵子上不好推卻。回去時忽想起女兒住在顧家到底不妥。那顧家小畜生不是個好人,上次隻在我家與女兒見了一麵,便看上女兒,央媒說親,虧我拿定主意回絕了他。今日女兒若住在他家,那豈不是等於羊入虎口!這是我一時失策,不該許他口諾答應讓女兒住下。快些打發人來將女兒接回,方是正理。想定主意,便叫家人速速打轎一早兒去接小姐。家人領命,把個轎兒抬的如飛一般的,街上人見了,以為是去哪裏搶親;去不多時家丁回來伏命道:“小姐等晚上金府打轎著人送小姐回來,叫小的們不必在那裏等候。”伍伯侯見女兒接不回來,心下越發生疑,又氣又恨,喝罵家人:“一班沒用的東西,整天就知道昏吃昏睡!”即氣忿忿親自押著轎夫,帶了家人來到顧家府邸。
來到府門前,氣咻咻的;也不用人通報,一直朝裏就走。來到內堂,顧夫人正睡午覺,不在中堂,隻有幾個丫環仆婦在房外伺候幾位小姐吃茶。伍伯侯見女兒也不在內堂,更吃驚不小。也不問顧氏夫婦,隻急問眾婢道:“我家小姐往哪裏去了?”小婢回道:“因夫人睡午覺,沒人與小姐閑敘。小姐自己呆著悶得慌,就帶了隨身兩個丫環往內堂外去花園閑逛散悶。”伍侯爺聽說,好似火上加油,越發著惱恨起來,隻叫:“了不得,這還來真的了!”轉身大踏步奔出內堂,四處找尋若蘭的蹤跡,找了半晌,也沒的下落。心中好不急躁氣惱,一路跌足搗胸的罵道:“這回小賤人要做出來辱沒我祖宗的事情了,待會兒抓住,定要了那賤人的性命。”正胡亂的走之間,遇見顧府新來的一個小丫環,急忙問道:“你可曾見我家小姐在何處頑耍呢?”小丫環道:“我方才見若蘭小姐在我家公子書房內看爺呢!”小丫環說罷自去。伍伯侯聽說,隻氣得暴跳如雷,七竅裏生煙,恨恨連聲道:“好一個大膽賤人,這等無恥,竟自己送上門俯就。早知如此,何必昨日帶她來這裏,做出這般丟臉的事,全然不把父母之命放在眼裏,這還了得!”此刻他也不辨青紅皂白,隻管聽信無心之言,氣衝牛鬥、急忙忙,恨不得腳底下生風,一路喊叫到內書房。
正值若蘭心感傷至極,要和顧笠澤的那首《玉樓香》詩的時候,猛聽得窗外叔伯喊叫的聲音,唬了一大跳,急將顧生的詩稿藏於袖內,站起打點一下儀容,迎將出來。哪知伍伯侯已進了內書房,一見女兒在此,也不問問何由;更加的得怒氣生嗔,高聲罵聲:“你個不守家教的東西!真是讓我失望至極。我原吩咐你拜壽早去早回,就是怕你惹人閑話。你一到此地便不想再回去,這地方有何留戀?今日我一早打發人來接,你又借故推辭,要到晚方回。就是你姨母午睡,你也該靜坐中堂,或者讀讀那些女兒經書。可你到好,讓人見了,一個不出閨門的千金小姐,竟拴不住心猿意馬,閑逛到姨兄的書房來。你難道瓜李之嫌也不避麼?假使顧生方才也在書房,你遇見了他,此舉,世人將何以為評說?”這一夕話,隻說得若蘭滿麵通紅,許久不曾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