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驟雨看新晴,福地清平百花生。
人間溫情春幾度,雲生霧散雁雙行。
心存感恩思如海,琴挑舊弦語似鶯。
似水流年多少事,千江明月自分明。
朱戶微啟,湘簾半卷。那堂中的丫環婆子,在門外來來往往,手中托著盤兒,把一碗一碗熱氣熏騰的山珍海味,素蒸乳鴿兒,鹹水鴨翅,爆炒雞丁,清蒸白肉等,盡向門邊送去。簾內若蘭伸出纖細潔白的手兒來,把肴饌接進去。屋子裏一陣嬌嫩的歡笑聲,夾著一個老夫人的哈哈大笑聲,飛出屋子外來,原來金夫人怕自己的親眷女兒家見生客不方便,就在中廳擺了一桌宴席,伍伯侯看見金夫人考慮得如此周到,心中稍微放下心來,在內室中會集金家的妻妾兒女,慶祝壽宴。
早有仆婦擺了麵碟,金夫人陪著幾位晚輩用過壽麵,進房淨麵更衣,又來到中廳坐著與孩子們閑談一會兒,兀自去後房陪女客敘談家常,再過來時,日已偏過西頭。見若蘭他們在看湘琴的繡活,卻又正到了擺晚飯的時間。飯畢,金氏因外麵拜壽客來的稀少,便進內堂歇息一會兒。顧公子一見寶珠,由不得神魂蕩漾,隻站在一旁發癡。倒是顧老爺叫聲:“吾兒過來與姨妹見過禮。”顧公子一聽令尊吩咐,魂方入竅,忙自前叫聲:“姨妹,愚兄這廂有禮。”若蘭也相應回禮稱:“姨兄,愚妹這廂萬福了。”兩下四目傳情,脈脈深情,各自意會,這裏暫不做言表。
禮畢,大家回去坐定,顧爺道:“今承賢侄女們前來拜壽,未免慢待了款謝,今欲留甥女們稍住幾日敘敘舊,不知你們意下何如?”若蘭道:“爹爹臨來時吩咐我,女兒家不便多見客,拜完壽早去早回。”
顧老爺哈哈大笑道:“休信那老夫子迂腐的話!我偏留你們多玩幾天,看他怎奈我何!”
顧公子也巴不得留住伍小姐。倒是金夫人道:“閨女今日好好前來拜壽,是件高興的事。不要屈留,免得回去了又和你叔伯嘔氣。”顧老爺道:“伍襟兄現在廳上,待我出去向他當麵言明,留住甥女,想他也不好意思回我。”說著,出了內堂,仍到廳上,向伍伯侯說留住甥女多住幾日再去。伍伯侯因當著眾人麵前,不好回絕顧老爺,隻說一兩日則可,多卻不能從命。顧爺含笑點頭,吩咐家人傳話入內,說留住了伍家小姐。侯府府有人來接,隻說小姐不回,改日打轎來接。
家人答應去外麵傳話。隨即,顧老爺子又留了幾個至親的侄女兒,有的有姨娘伴著,有的有丫環相隨,一下子,家裏頓時熱鬧起來。若蘭聞聽叔伯答應了顧老爺子讓她們姐妹留下來,隻是,總感覺心裏慌慌的,不踏實,說有說不清。
到了傍晚,四處張燈擺席,演戲招待四方來客,那情景好不熱鬧。隻飲到三更時分,戲畢客散,顧家父子因應酬一日辛苦了,就同在外書房早早安寢。若蘭小姐便在金夫人房中歇宿一宵。次日起來,梳洗已畢,才到中堂與夫人用過早膳,忽見丫環進來稟夫人道:“外麵侯府已差了兩個家人來接小姐即刻回府。”
金夫人笑道:“這又奇了!昨日我家老爺與他言明,他已經依允。如何過了一夜,就變卦,這一早來接女兒。”
倒是若蘭叫聲:“姨母不必過留甥女,讓我早早回去,叔伯雖然嚴厲一些,總是為我們好,免惹口舌是非。”說著心中似有千般委屈,不覺珠淚雙垂。顧夫人也知她苦衷,不好意思再強留,便叫丫環傳話出去,吩咐打轎伺候,送伍小姐們回府,丫環答應下來。去不多時,入內又稟夫人道:“老爺同公子出去謝客,臨行時吩咐管門的,倘有柯府人來接小姐回去,隻等老爺回來著人送小姐回府,原轎打回,不必在此等。侯府兩個家人已先行回去了。”
金夫人聽說,點一點頭,又叫聲:“賢閨女,你家轎子回去了。你若悶得慌兒,趁著姨丈姨兄不在家,可帶了丫環在我家四處遊玩一會兒,以解愁懷。”若蘭見姨母吩咐,站起道:“謝謝姨母見諒,甥女先失陪了。”便帶著畫眉,緩緩移步,出了內堂,一路順著九曲回廊,曲曲彎彎走到內書房。此處,正是平日裏,顧公子讀書之所。但見裏麵窗明幾淨,滿架的書籍,古玩;蜜色茶盞,陳設精良,一副墨蘭圖正掛在書桌後上方;階前盡是名花奇草,兩個小丫環都在花下頑耍,唧唧喳喳的鳥叫聲不絕於耳。唯若蘭走到書案麵前一張太師椅上坐定,隨手在書下翻出一個白絹做的素箋。輕輕打開一看,隻見上寫著四首七律《玉樓香》,因定睛細看道: 詩雲——
柳含煙霞秀碧苔,幾度鶯聲喚夢回。
書房寂寥春色晚,焚香靜等玉人來。
芙蕖出水濕紅萼,曉鏡妝容帶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