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漫殘紅傍空階,花枝飄落遺香吹。
枯落黃葉心無語,淚駐長亭酒芩杯。
執手天涯晨鍾送,淚眼春雨暮鼓催。
斷腸總唱陽關曲,似盼妍容再度開。
韻詩遞給她一杯茶,她啜了一口道:“不是,不是。老夫人見楊家人到,一時無計推脫,隻得權將竇官人假作女婿。我想別事都能開玩笑,這件事可是戲說的?將來小姐入了竇王府,許了竇官人這一等一的人才,豈不可喜!”若蘭小姐聞言不語。韻詩對秀娟道:“你且辛苦再去打聽,看老夫人怎生打發那差官,起身再來報與我知。”
話分兩頭。再說伍夫人,備了千金厚禮送那差官,托他婉辭。又差人快馬請回竇文軒來,與差官相會。那差官見了他,心中想道:“聞他女兒是國色,這個女婿,卻也似是天人,若論那楊公子,恐怕未及得他哪一件來!於今這伍伯侯送我恁般厚禮,我自當替他婉言遊說,倘晁公不信,也隻能索性由他。”當夜武侯府盛席款待那差官。竇文軒又約了裴少卿和匡宗元來作陪。竇文軒知道少卿何韻詩的情史,料想這段姻緣,一定要弄假成真,胸中到覺感激那楊老兒。
次日,把那差官打發回頭去了。伍夫人進到中堂,與文軒和病榻上的伍伯侯愁眉相對,道:“我們當初隱居深山,隻道可以避開禍事,不料那權臣還放我們不過。於今雖是暫時應對他去了,還不知將來後事如何。我想孩兒都已夠了出嫁的年齡,你那內侄兒,品格不凡,怎奈門楣相親,隻不曾麵試英才。我昨日既將他抵答那差官去了,他人未必不信以為真,我到不好處得。我的意思,今夜備一個酒席,到書院中與他三人作謝,席間便考他們一考,若是哪個才學超群,我便認真,將女兒許他做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伍伯侯喜道:“嫂嫂所見極是,吾身初見竇家侄兒的人品,聞他未曾娶妻,就要與嫂嫂商議,要將若蘭孩兒許他,因身體抱恙,未暇顧及此事。後來又聞得那隨來的兩位公子人品,都出類超群,若使孩兒從中擇的乘龍快婿,得嫁了好人家,真是快事。料他三人其中定有真才實學的,你也未必便考得倒他,還是我去吧,伍夫人即刻就去分咐廚下備酒便了。”伍伯侯說罷,便由人攙扶著、起身走到書院中來。
卻說竇文軒和裴少卿、匡宗元三人,也正坐在那裏商量。竇文軒道:“我們三人在此,原無他望,單為想著愚弟少卿這段姻緣。小弟細觀家姑伯父昨日的態度,多半是借我們差遣那官差衙司,其實未決。他必出來陪我們飲酒,兩兄都要恭敬從事,看他怎生說話,萬一他口氣不改,少卿兄你便尋一信物為定情之證據。”三人決計以文軒眼色行事。
裴少卿道:“我有琥珀吊心扇墜一枚。”匡宗元道:“我有祖傳碧玉簪一隻。”竇文軒道:“我有漢時紫玉佩一塊。”正說間,秀娟走來報道:“姑老爺來了。”竇文軒和裴、匡三人一齊來迎住,伍伯侯一看,三人挺會寬解人意,果然對自己比往日加倍謙恭了,竇文軒定不肯與伍伯侯對坐,最後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伍伯侯道:“文軒我侄兒,今日何以過謙至此?”
竇文軒道:“往日是親戚子侄,還可假借托辭;今日乃談論翁婿至親之事,名分要緊,晚輩豈敢擅自逾越?”
伍伯侯聞言,笑而不答,彼此三謙之再三,伍伯侯也無可奈何了,隻得說道“老夫昨日之計,權借你們兄弟作退兵權宜之計,至於婚姻之約,尚容思議再定,幾位小侄兒何以這般認真?”
匡宗元道:“老先生何故出此言,天下事皆可以行權假借,隻是晚輩見聞極少,未曾聞說拿女孩兒的終身大事權杖。令愛雖是千金玉葉,晚生輩亦非是碌碌庸人,若恐擔心侄兒胸中抱負疏淺,聽憑老先生當麵考查便了。”
伍伯侯道:“老夫所擔心的事情,正如匡侄兒所言。觀你兩兄人品氣概,自是飽學之士。如是真才,至於財富五鬥,官爵名利,隻是機緣的問題,老夫信之久矣。但小女愛慕才子,老夫隨病在身,也略知文墨一二,今日考論一番,權作彼此當麵請教學習,隻有這樣,她才深信,方可托付終身,也解了我們心頭之憂。”
竇文軒道:“如此辦事極妙,且擇人而定婚事,自古賢淑女子皆如此,請老先生即刻命題出韻,小侄兒聽命和。”
伍伯侯微笑道:“如此這般通達,甚是欣慰,各位先自稍待片刻了,待老夫進去就來。”
伍伯侯轉身進內宅,向伍夫人嫂嫂道:“那匡、裴兩生,果然將婚姻之事認真,情願麵試。嫂嫂你可速去分咐廚子,將酒席擺在大廳上,將屏門邊都掛了簾子,你領女兒坐在簾幕內,觀他們吟詠對酒。”伍夫人聞言,一把喚過如意丫鬟到跟前,與她交代清楚事情,叫她去溪月軒請若蘭、若雲兩位小姐整妝到前廳,看那三個才子做詩;一麵催廚下擺酒。而伍伯侯則自己走到房中,向書案上取了三張錦箋,箋上都事先寫了詩題,題下限了韻,一樣折得四四方方的,籠好在袖中。又喚過如意來,分咐道:“外麵上席之時,你可攜了琵琶和韻詩同在簾內,聽我擊盤聲行事。”如意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