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小姐無奈道:“今日時機難得,不要多慮。現在天時已晚,小門久閉,不便開去也。倘若不留意,定被外廂人察覺。未出閣的閨女,謹防閑話入耳難聽。不要急於一時,不可急躁,事才有可能達成。既想安排得妥當,就得處處留心,避免節外生枝,才能不負你那癡情公子的一番辛苦。”
韻詩又道:“已經到此,若是空回,免不了痛苦失望!我與他,往日題詩贈帕,往生情愫,害得他廢寢忘餐,夢魂牽係,功名付之流水,視性命薄於鴻毛。今若再見,不能讓他心安,若令其哀怨成疾,該怎麼辦?”
若蘭不語,拉她在一旁守候,佇立不多時,夜已深了,回顧四周寂然,悄無聲息。倆人一前一後遂爬上上高梯,將桂樹一扳,已在牆上。若蘭站在半梯間,舉頭望去,隻見高樓掩映,人在濃陰,明月之中,樹影低迷,幾度望斷朦朧之眼。韻詩正在無計之時,在低頭步上梯去,秀娟已立於假山之下了。
且說少卿,自見韻詩折花之後,真個如醉如癡,又驚又喜。在原地裏守候了許多時,也不見韻詩她們的影子。這時候,午夜裏,月明風細,幸的左右無人。見家內大家已睡去,遂信步再來樓下,向西角門步出曲徑,繞行到白日裏倆人碰麵的地方,期望能在得到韻詩的消息。及至到隔亭角門前竊聽,聽不到些許動靜。直到三更時分,也沒動靜,隻得悶悶沿原路而返。仍將小門輕掩,悄步上樓,斜倚樓窗悵然望去,惟見一輪明月皎潔可人。
忽低頭看見月下有人,他做夢都想不到,能在這裏又見到韻詩。韻詩步在亭中,沒看見少卿,佇立良久,有些失落,正待要回去。忽聽頭頂上少卿在低聲喚道:“姐姐在這裏做什麼?我往曲徑中等你多時,為何不見你的蹤影?”韻詩隻將不便開小門的原因小聲說了一遍。
少卿道:“姐姐既不便於開門,那你如何過來的?”韻詩又道:“隻為裴郎你,擔心你癡癡地等,隻得翻牆到此相會你。”說罷,若蘭在一旁急急又補充說:“今夜更深,不便久留細說,怕被外廂人知道,壞了閨房的禮數。裴公子你如果有想說的話,不如取片紙寫下來,把心裏想說的話傾吐出來,省得唧唧噥噥,耽誤時間,恐被他人曉得。若是壞了我們女兒的名節,傳出去玷汙了我們清白,公子如何但當,那麼你將置身何地也?”
少卿聽了,慚愧的道:“若蘭小姐所言極是。”遂取出包裏文具,攜到樓台窗外麵放下,向月下而書。書畢,便將此詩文字帖付與韻詩,隻得擲下樓來,恰好飄落在秀娟的腳旁。又囑道:“此書煩若蘭小姐遞與韻詩姐姐,千萬不能耽誤。”秀娟拾起來,雙手捧著遞給韻詩,她望著少卿,眼中含著淚,隨即婉轉辭別少卿,向假山上麵,緣著桂花而去。伸足上牆,踏著高樓下去,複將梯放下,把少卿之書付與若蘭小姐,說道:“裴公子想說的話,盡在上麵,小姐可以過目,萬不可被旁人知道。”說畢,二人攜手同歸房中商議,不提。
若蘭見韻詩歡喜,於是對她說道:“我妹如此癡心,好生令人感動,隻是今日偷會之事,千萬不能與旁人得知,否則的話,你我的名節不保,切記。”遂後韻詩將少卿來字展開一看,但見上麵寫雲:
裴少卿冒死敬呈姐姐嚴韻詩之言,因向月下致書說明韻詩小姐的困惑:因昔日考場失意,曾受助嚴府恩惠,方才有繼續求取功名之願!奈何世事多變,家父病故,同你來不及細說,隻得修書一封,為作和姐姐道別。誰知從此天涯一方。不曾想貴府慘遭奇禍,當時我在服喪期間,聞說你府中的事情,星夜兼程奔到你家中。誰料嚴家府邸已蕩然無存。且四方打聽姐姐的消息,總無處尋之。心中不勝痛惜,遂昏然絕倒,無心求業,決心四海遠遊;辛虧在渡口得遇你父母,始得明你的蹤跡。正欲乘舟月底返金陵,又遇一故友在船上相遇,朋友一敘,故而又耽誤托延了歸期。此之前,本以為你我再無緣相遇,不得已暫時寄身寺院,求佛主開解姻緣世說;期於旦夕之間,或能與姐姐得一晤麵。豈料一直以來,消息仍是杳然。昨日偶見姐姐,感謝上天垂愛,倘獲小姐見憐,萬死一生,也不枉此際牽心掛念。尚是懷疑此情,則詩帕、扇墜、往來的信物可證。希姐姐能想辦法潛出來相會一麵,也可以了卻一片慰籍也!紙短情長,言不盡意、拜謝。
——“裴少卿”親筆
兩個人看罷此函,方知事情整個由來。韻詩與若蘭看畢,心有些惻然,不覺間,韻詩潸然下淚。若蘭道:“原來裴公子單為你受如此多的苦,比起昔日情在時,讓人覺得他心裏見不到你,更加難過。唉,我母親家規甚嚴,嚴禁出入,始終不能好好相會,此情可悲!可歎啊!”
韻詩道:“不行我像母親稟明,就說我想搬到紫霞閣居住,你隨我做伴去,那樣再會裴郎也容易些。”
韻詩把眉頭一蹙,憂愁的說道:“夫人曾說過,囑咐我們隻可待在溪月軒,連那門外也不許出入,怎麼可能允許我們姐妹搬到隔園居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