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道:“女大自要當婚也。擇婿之才貌若何,方可允親。但不知年兄做媒說的哪一家兒郎?”
裴紹道:“若論女婿才貌,固是好的。親家與你同年好友,又是故交。這頭親事可好麼?”王爺哈哈大笑道:“年兄是來代顧君祥的兒郎做媒,使不得;原因卻有三不可,做不得親。”王爺不同意這門親事,如何批駁出來,且看下麵慢慢道來。
二夫人見王爺沒事和女兒們亂發脾氣,很不耐煩,道:“一個遠來至戚,兄妹出來見個禮兒,何妨?你又來攪擾,多管閑事!”王爺道:“夫人,祖上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雖是至戚,也有瓜李之嫌。父母不管,豈不怕讓外人知道,被人議論?名聲傳出去,將來如何嫁人”
書中有話即長,無話即短,轉眼已至重陽節。當日清晨,各房門上插了香茱萸,人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學房也放假了,深閨停黹,各房都采摘了茱萸等吉祥的團圓物,內宅極為熱鬧起來。早茶後,喜珠同眾姊妹都入畹香園來玩耍,隻見丹若紅花、萱草綠葉,南風微動,輕拂霧縠,說不盡的好處。大家嬉笑玩耍了一會子,吃過午飯,眾孩兒又都入荷花池水中嬉戲,打鬧玩耍成一片。
且說,次日午後,無事,竇雲楨信步往綠漪竹齋來。隻見竹葉蔥蘢,濃陰密密,門上竹簾低垂,院中靜悄無聲。走上台階,隔內間窗紗向裏望時,又不見一個人,但覺一陣清香撲鼻。雲楨遂輕輕的掀起門簾子,走入內間來,隻見紗帳半垂,原來薑寧睡在寬床上,手乏棄卷,正在夢鄉。春山如黛,合目安眠之態,更比醒時妖嬈多姿。雲楨細細看了半晌,不敢驚動。看那書時,是一卷《樂府俊語》,也不細看,走到幾前坐在薑寧常坐的鋪著紅錦繡花坐褥的椅子上,隨手弄那筆架、紙銅等小巧精細的器具,忽見硯下露著一個方勝角兒,忙打開看時,原來是一首詩,道:
執筆紅簽青鎖草木靜,新花初綻玉蝶花葉輕,
話轉回頭來說,顧笠澤求親的事,不知咋的,就成了莊寧小姐一段信聞,不盡相傳。過不了兩日,街坊鄰裏家中漸漸曉得了,一傳十,十傳百,傳聞竟說道:“王爺有兩個女兒,向來怕人求親纏擾,找人裝做了一個假女婿充數,實為了掩人耳目。如今女兒年紀大了,不得不嫁人了。”但沒有幾個人真的曉得莊寧小姐這段姻說緣故。外邊人信者半,不信者半。看看傳入莊寧耳朵裏來,莊寧有些撼動了,對喜珠說道:“此掩耳盜鈴之計也。不要說什麼貌似潘安,就是皇親國戚,也得要看我們合不合意。若是有緣,棒打不散,若非是如此,就是有人從中作梗。將來必還會請人來與你我說親,我自己隻須將猿馬心腸係牢,不可先自亂了方寸,亦滿肚子怨氣無處發泄,暫且不題。
自此以後顧公子或與友人分韻聯吟,生亦在旁低聲卿卿。脫稿完,即竊書片紙,置之壁竇間,公子全不及覺。乃司墨頗稱解人,時常親近公子。公子教之讀書習字,以故與生十分綢緞。
一日,公子偶因外出,生將樓窗推開,隻見隔享有一座名園,遂呼司墨道:“此是誰家亭子?”司墨道:“乃是鄰家園子,吳翰林老爺所居。一門孤蠕,一向無人在此間來往的。且近聞浙江有年家家眷寄住在此,亦是孀居,以故益加嚴密。”說畢,又指著紅螭閣亭邊小門對生說道:“此門正通彼家府內,從來不開。”說話未畢,忽傳公子回來,中堂有召,遂一同下樓而去。
一日,正當長至,周公子招友人過樓分韻,拈得“先”字韻,個個苦口推敲。生潛往房中,取一短箋,書於箋上,帶著袖中,仍到公子身邊侍立。但見列作皆完,共相就正。生從旁一看,亦但庸庸,且有不通之外。須臾,對公子說道:“某下裏巴人,勉強一和陽春,不知列位相公肯賜教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