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朝的政權危機在此時已顯露端倪,以黃先生的話說,就是“極端艱難之際”。好在司馬衷“沒心沒肺”,日子過得很爽快,很舒心。他每日所想,大致就是在快樂的玩樂中如何尋求更為快樂的事情。看來這個領導人很忙,事業做得很大,而且這個領導總是那麼平易近人,時不時以自己的“無知”讓下屬愉悅一下疲倦的心靈。一次,司馬衷在華林園遊玩,聽到蛤蟆叫,就問隨從:
“蛤蟆是為公家叫還是為私家叫?”
隨從忍住笑,對曰:“在公家的蛤蟆就是為公家叫,在私家的蛤蟆就是為私家叫。”
六月雪,鳥倒飛,旱地雨災,南方大旱,都曆來被視作末世的不祥之兆,司馬衷麵臨的情況大致也是如此,更為悲慘的是,饑荒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史載“人相食”,臣下將這件事報告給最高領導,於是便出現了黃仁宇先生說的“他在曆史上最有名的事跡”。黃先生寫道——
百姓餓死,他就反問“何以不食肉糜?”
司馬衷的這句話讓他無意間成為“百姓最熟悉的皇帝之一”,他的父親大人,他的母親大人是否會想到這個寶貝兒子會這樣“語出驚人”?都說知子莫如母,結果卻是反害了卿卿性命。這也就讓人不得不懷疑,司馬氏是否有家族性的精神病史?黃先生指出,人們希望將朝代興亡寄於一人之道德好惡,卻不去體察當日的具體情形,以致往往看不透事物的真相。弱智當國,如何又能寄予他更多振興的希望?蛤蟆終究隻能是蛤蟆,不管多努力,都成為不了天鵝。
劉子業與蕭寶卷:垃圾時代的垃圾股
荒誕不經,其事幾乎令人難信。
——黃仁宇
“妾與陛下男女雖殊,俱托體先帝,陛下六宮萬數,妾惟駙馬一人,事大不均!”
說這句話的是南北朝時期南朝宋廢帝劉子業的姐姐、山陰公主劉楚玉。這個後來被封為會稽長公主的女人,因這個在她看來小小的要求而“名垂千古”。
據說山陰公主是個大美人,而大美人理應有很多男子追求相伴,可是山陰公主卻不能盡享這一權利。
按現在的話說,這是“人性的折磨”。幸好,在男尊女卑的古代社會,劉子業的“神經”與普通人不太一樣,他覺得姐姐的哭訴極有道理,女人就應該和男人一樣,左摟右抱,享齊人之福。於是,劉子業給山陰公主特配了三十個模樣俊俏、瀟灑浪漫的“麵首”,也即男寵,滿足姐姐的業餘生活。
作為無道之君的典型代表,黃仁宇先生對劉子業有個基本的評價:“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縱覽這位似乎有家族精神病史的皇帝的一生所為,的確如此。當然,我們可以善意地將他對自己姐姐所做的一切理解為同胞關懷,因為據說,這姐弟倆雖為同父異母子,感情卻是最為深厚,劉子業每次出門觀光,都帶著山陰公主,並且與她同乘一輦;山陰公主則經常出入宮禁,與皇帝弟弟同吃同住,有時還通宵開娛樂派對。
這姐弟之間是否有別的什麼貓膩?劉子業是否隻能在他人的痛苦與歡樂中尋求屬於自己的那一點點可憐的快感呢?
山陰公主見得姑父、尚書吏部郎褚淵的容顏,一時被他中年男人的儒雅氣派給奪去了魂魄,春心蕩漾,要求劉子業命褚淵給她侍寢十天,劉子業同意了,但褚淵卻誓死不從,不知道當他聽到褚淵對山陰公主說的這句話——“我腦子雖然較遲鈍,但這種違背倫常的事我是不會做的”後,會做何種感想?上述所為不過是小小的插曲,主題曲尚未上演。
464年的冬天,劉皇帝命令京城裏的所有王妃、公主進宮,說是要舉行煙火晚會。女眷勾手攜伴,自是熱鬧。不曾想人生的悲劇正在以黑暗的姿勢等待著她們。當這些風韻猶存、青春年少的身軀步入宮中時,受劉子業之命早已埋伏下的百名宮廷侍衛,像狼群一樣撲向這些可憐的生命,將她們全部奸汙,而劉子業則坐在一旁,看著眼前這一幕在他想來也許精彩絕倫的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