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人性的六張麵孔(3)(3 / 3)

史載劉子業有三個胖叔叔,劉皇帝閑來無事,突然想起了這三人,計上心頭,便將三人招來,分別關進三個豬籠裏當豬養,強令他們每天吃飯時,必須用嘴去拱。有時皇帝出巡,還帶上這三頭“豬”對外展示。

這種種令人反胃,匪夷所思的行為,難道真是家族病史使然?倘若如此,劉宋皇朝的不幸,就不止是生了這麼一個“寧馨兒”,而是“天命不在劉宋”。但倘若我們拋棄醫學方麵的追究,將這位十17歲登基的劉皇帝視作一個正常的青年,那麼事情難免呈現複雜的局麵。

這種“複雜”遠遠超出了普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黃仁宇先生在細讀這段史實後,引述曆史大家錢穆的話,認為:“荒誕不經,其事幾乎令人難信。”。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的皇帝,取出權柄上的針刺,固皇權、圖快活,就此說來,皇帝生活,或說宮廷生活,乃是不停殺戮的過程,因為你不被我殺,我就可能被你殺,想想南北朝各國國祚之短,翻覆之快,就可知一二。

南北朝,南朝紙醉金迷,北朝刀兵爭執,稱得上是個垃圾時代。垃圾時代的特點是沒有任何可稱道的建設與創造,隻有令人作嘔的咄咄怪事與鬼哭狼嚎。中國曆史有個驚人的特點,盛世出忠臣,亂世出奸雄,垃圾時代出混蛋皇帝,套用一句股市上的術語,這些混蛋皇帝都可以被叫做“垃圾股”。與其出來丟人現眼,影響市容,不如扔進曆史的垃圾箱,或許還可能廢物利用,製造出利國利民的好東西來。

敦厚如黃先生者,以曆史學家的嚴謹,翻閱史籍,與後人道來,不敢有半點差池,但他也實在地指出劉皇帝為“專製魔王”,他最後人神共憤,被叔父劉彧聯合宮廷侍衛將其刺殺,也該是他必然的結果。

如劉子業這樣的“寧馨兒”,南北朝亂世當然不會隻是個案,史稱“東昏侯”的齊主蕭寶卷為那個時代又增添了幾段跌破眼鏡的故事。從小不喜歡讀書,整天以捕捉老鼠為第一樂事,如此貪玩就不再細說了,不過有段故事不得不提,蕭寶卷每月幾近半數時間喜歡待在宮外,美其名曰:關心百姓疾苦。然而他是如何關心百姓的呢?每每來到稍有資產的人家門口,不打招呼,不遞名片,更不敲門,徑直來到內室,猶如強盜般,看中什麼就招呼隨從拿什麼。這大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的詼諧味道,但被搶之人可不願意這麼想,他們除了痛苦一場,隻有在暗地裏問候幾聲這位皇帝的老娘。

亡國之君必有亡國之象,這倒不是什麼六月飛雪,天下大旱,烏鴉倒著飛,而是做皇帝的似乎手癢,在不知不覺中給自己鋪了生命最後的歸宿。譬如看到孕婦,便問左右所懷者是男是女,左右答曰這得等孩子生下來才能知道,蕭青年如何等得,於是拔出劍來,生生地將孕婦肚子破開。這等事情對於蕭青年來說,是活躍腦部神經,舒展筋骨的“快樂運動”,但玩火者必自焚,蕭青年也不能例外。

東晉末年的軍政一把手恒溫曾說,一個人即使不能流芳百世,那麼就該遺臭萬年。作為後來者的劉子業和蕭寶卷,以切實的行動踐行了這句話的“真諦”。雖然在這兩人身上,時常流露藝術家似的小情小調,如“步步生蓮花”,但黃仁宇先生說的明澈:“藝術家的創造力與專製魔王的狂妄,當然是風馬牛不相及。”

劉子業、蕭寶卷之流,把人生當舞台,將國家視玩物,把他人當麵團一樣揉捏,後人論之為鬧劇。對於千年前的這些腦子進了水的君王,黃仁宇以最大的無奈說了這麼一句話:“生靈塗炭,要切身地負責,除非百姓安居樂業,為人君的不能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