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小彩本來就不善言辭,娘說過,隻要不開口,神仙也沒法。
關小彩回到了姑姑家裏,一聽姑姑說小偷偷的存折加起來有80萬呢,腦袋險些要炸:我不信,我不信有那麼多錢!至多不過十幾萬,撐死也就二三十萬。
關晏梅陰著臉說你不信?我還不信呢!我倒不是不信你們家有這麼多錢,你覺得這點錢多呀?像他這樣的幹部,比他多的有的是呢!我主要不信你對家裏的錢財就一點都不掌握?連個大數都不知道哇?
關小彩的臉青一陣,紫一陣,她真沒想到孟正律藏著這麼多的錢呢。她知道姑姑事兒多,就沒把孟正律的事給姑姑說,包括自己懷孕的事也還沒說呢。
關晏梅盯著她說無論怎樣吧,反正孟正律也沒把錢放在外頭,先說當下吧,你在紀委說是你掌管著鑰匙,那就好,他也是說鑰匙你都拿著呢,他不知道裏頭都有什麼。明天還得叫你,孟正律交上去的單子上寫著你家有存款大約10萬,另外還應該有兩塊手表和一個男士戒指。你也就咬死了這麼說,記住了麼?
關小彩硬硬地點點頭。
他們肯定要問10萬之外的70萬怎麼來的。你就說是你大舅和你的那個叫遠親的,是拿來準備到長虹啤酒廠集資的,還沒來得及送去呢。不是你有個表哥在長虹啤酒廠當會計麼?長虹啤酒廠也確實正在融資。我也給你表哥說了,讓他應著這個事。隻是還有弄清楚小偷的供詞,但隻這80萬塊存折,也夠戧啊。據說那該死的小偷交代從你們家偷了160萬的存折,支不出來,就把存折扔了。說有的扔到臭水溝裏,有的扔到下水道了。眼下兩個賊人還叼著不放,還領著派出所指認了好幾個地方。看來有更大陰謀。所以你一定要擔起這個事來。你擔起來,才好擇出正律。
紀委拿你沒辦法。你懂麼?
關小彩連連說懂。看姑姑說得差不多了,便問姑父呢?關晏梅苦著臉看看臥室。
關小彩就不敢往下問了。她知道這事不光衝著孟正律,還有衝著姑父呢。又仔細一聽,姑父在書房裏正在打電話,忙大氣都不敢喘了。
當晚,關小彩住在了姑姑家。姑姑出來進去都哭喪著臉,說的一些話,有的她能聽懂,有的根本聽不懂,但都和這事有關。到這時姑姑和姑父都沒怎麼吃飯呢,就又去廚房做了兩碗蔥花麵打雞蛋,姑姑吃了半碗,姑父隻吃了兩口。關小彩便偷偷抹淚。天一亮,有人來了,跟電影上特務一樣。來也悄悄的,走也悄悄的。說話都是趴在耳根子。
來人和姑姑姑父在裏屋說了一會兒,姑姑就出來又叮囑關小彩,還是剛才那些。
關小彩帶著幾分緊張默記著。姑姑讓她說出聲來重複了兩遍。然後有些惡狠狠地說:
打死也這麼說!她說知道。也狠狠的。最後姑姑又說:記住,說話越少越好。你越不說,他們越覺得你行;你越是說,他們越覺得你傻。關小彩圓睜著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記住了。
一上班,關小彩果然又被叫去了。關小彩就如此這般地說了。
孟正律已經待了一宿,前半夜是薑科長問,後半夜是邢副科長問。他還一直堅持最初口供。天剛亮他上廁所時,搞衛生的老頭把一個紙團呼地一下掃到了他跟前。
他忙撿起來,上麵寫著:第一堅持鑰匙在關手裏;第二堅持關家親戚拿錢來長虹啤酒廠準備集資;第三因關表哥在長虹啤酒廠當會計,此事均由關經辦。
把字條衝走回到屋裏,一個小白胖子就換走了邢副科長。小白胖子說:你還是再寫一次吧。又推給他一張紙。他裝著一邊想,一邊寫,把字條上說的寫上了。
小白胖子拿走單子後,有兩小時沒來人,食堂的大師傅還給他送來了兩個菜,他便明白又有了轉機。他不時地看著表,下午兩點他到這裏就二十四個小時,在這個時間之前,不是放人,就是拘留。根據紙團情況,外邊應該疏通好了。但不能放鬆,經過將近一整天時間,他的銳氣已然有一定削減,真正感到政治生涯的險惡。
忽然,門口進來一輛警車。頓時,腦漿子像一下子就被掏淨了,思維立時出現了一下空白,在他還沒怎麼醒過勁來時,門口就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接著就進來了幾個人,為首的看他一眼,兩隻眼睛像兩隻烏黑的槍口。然後,沒有任何語言,就向他亮出了拘留證——孟正律涉嫌巨額資金來曆不明被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