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王安石與曾鞏交疏辨(2)(3 / 3)

與“強兵”緊密相關的是“富國”,即財政問題。在這一問題上,王、曾表現出“開源”與“節流”的分歧。神宗初年,由於長期的冗官冗兵,財政情況比較緊張。再加以頻頻的自然災害,使得神宗屢次下詔強調節儉。財用不足,成了神宗初年的當務之急:“帝謂文彥博等曰:‘當今理財最為急務,養兵備邊,府庫不可不豐,大臣宜留意節用。’”但節流僅僅是理財之一端,在國家歲收不變,冗官冗兵依舊的形勢下,無論如何強調節省,終究不能迅速改變財政的困窘。因此,王安石反複申明的“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以開源為主的理財思想,自然引起了神宗的興趣。

朱子雲:“荊公初作江東提刑,回來奏事,上《萬言書》。其間一節雲:‘今之小官俸薄,不足以養廉,必當有以益之。然當今財用匱乏,而複為此論,人必以為不可行。然天下之財未嚐不足,特不知生財之道,無善理財之人,故常患其不足。’神宗甚善其言。”邵伯溫更進一步由此追溯到新法的施行:“神宗天資節儉。……

王安石獨曰:‘陛下果能理財,雖以天下自奉可也。’帝始有意主青苗、助役之法矣。”在這一關鍵問題上,曾鞏又一次站在了神宗與王安石的對立麵。試看其《讀孟子》一詩:“千載士椎無比擬,一編吾喜竊窺觀。苟非此道知音少,安有茲人得誌難。機巧滿朝論勢利,創痍連室歎饑寒。先生自是齊梁客,誰祚商岩渭水看。”此詩在對己身不遇的孤高自許中,對“滿朝論勢利”之風加以斥責,認為此風與孟子重義輕利的“義利觀”相違。事實上,曾鞏並非反對理財,他本人也十分重視這一問題。隻是他反對以機巧生財,而強調節流。《宋史》卷三百一十九《曾鞏傳》載:“上疏議經費,帝曰:‘鞏以節用為理財之要,世之言理財者,未有及此。”“節用”是曾鞏一貫持之的理財觀。其《議經費劄子》雲:“蓋用之以節,則天下雖貧,其富易致也。……用之無節,則天下雖富,其貧亦易致也。……今吾以全盛之勢,用財有節,其所省者一,則吾之一也;其所省二,則吾之二也。”可見,曾鞏理財的核心,即是用之以節,強調節省。針對財政的困窘,他也提出了具體的措施:臣嚐言:皇祐、治平歲入,皆一億萬以上,而歲費亦略盡之。景德官一萬餘員,皇祐、治平皆三萬餘員,景德郊費六百萬,皇祐、治平皆一千萬以上,是二者費皆倍於景德。使皇祐、治平入官之門多於景德者,可考而知,皇祐、治平郊費之端多於景德者,可考而知,然後議其可罷者罷之,可損者損之,使歲入如皇祐、治平,而祿吏、奉郊之費同於景德,則二者所省蓋半矣。則又以類推而省之,以歲入一億萬計之,所省者十之一,則歲有餘財一萬萬;所省者十之三,則歲有餘財三萬萬,以三十年之通計之,當有餘財九億萬,可以為十五年之蓄。自古國家之富,未有及此也。

曾鞏強調在囯家歲收入不變的前提下,減少冗官的數量,以減少官吏俸祿的支出,減少郊費支出,把節省的費用累年積蓄,國家也就漸漸富強了。這與王安石強調開源的生財思路明顯相左。

由上述可見,熙寧初年,曾鞏出於較為保守穩健的政治立場,自覺地站在了當時政治主流的對立麵,並與其時漸處政治中心的王安石,在一係列重大時事問題上發生了尖銳衝突,二人經世思想中一些深層矛盾也隨之暴露無遺。這無疑是導致二人晚年交疏的最直接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