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王安石與曾鞏交疏辨(2)(2 / 3)

它既是道德性命,同時更落實在政治實踐當中。在前者達到最高境界的人,“由其德而言謂之聖”,在政治實踐中處於最高統治地位的人,“由其事業而言謂之大人”。這樣,掌握了這種“道”的“師”,與“行道”的最高統治者“大人”即君主,也就處於一種平等的地位。最高本體的“道”掌握在“師”的手中,因此,行道的君主,就有必要向他們屈尊求教,這樣,儒家之道也就可以通過君主來實現。不僅如此,“道”是天下所公,“師”既然“先得之”,就有責任、有義務“推於人”,“使同我所有”,這正是所謂的“以先覺覺後覺”。可見,王安石的師道觀,其實質是企圖以學術來指導、改造政治,體現了一種強烈的士之自覺精神與濟世情懷。這種深邃的儒家師道觀,顯然是曾鞏所未曾體會到的。在隨後的政治變革中,王安石也的確處處以“師道”自任,正如劉安世所言:“(安石)得君之初,與人主若朋友,一言不合己誌,必麵折之,反複詰難,使人主伏弱而已。”王安石如此強項,絕非單純出於性格的自信倔強,而是有一種堅強的政治信仰,學術思想為其支撐,這也恰恰是“過闕,上殿劄子,力為諛說”的曾鞏所望乎其後的。在他看來,師的作用不過是“解惑勸懲”而已,是一種幫助政治教化訓導的工具罷了。

曾鞏又有《秋日感懷示介甫》一詩:“沙磧有遺虜,旌旗多遠行。生民苦未息,吾黨恥論兵。”聯係熙寧初年時事,當知此詩絕非尋常文人逢秋起興,而是有意諷勸。神宗即位伊始,銳意邊事。他的這番意圖,卻遭到當時的執政大臣富弼等人反對:“熙寧初,韓魏公罷政,富公再相,神宗首問邊事,公曰:‘陛下即位之初,當布德行惠,願二十年不言用兵二字。’”富弼本是三朝名臣,此時已經垂垂老矣,暮氣沉沉。範純仁《論富弼入相久謝病不出》言此時富弼:“入則隨眾循舊,不欲有為;退則杜門謝客,罕通人事。”“惑道家全神養氣之言,循曲士忘名忌滿之節,不以天下之重易其愛身,不以萬務之急妨其養性。”這自然難符神宗勵精求治之意。而王安石卻在此時回答神宗“祖宗守天下,能百年無大變,粗至太平,以何道也”的奏疏中,對邊事表示了相當的重視,一針見血地指出其中弊端:“兵士雜於疲老,而未嚐申勑訓練,又不為之擇將而久其疆場之權。宿丁則聚卒伍無賴之人,而未有以變五代姑息羈縻之俗。”並且隨後又提出了具體的改良措施。因此,曾鞏“吾黨恥論兵”之類的議論,不僅與當時神宗的意圖相左,在王安石聽來,也屬於刺耳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