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別是感染了風寒?”
情急之下,王瑾根本是連稱呼上頭的遮掩都忘記了,直接一嗓子叫了出來。好在這會兒周遭正好沒人,他的聲音又不算大,總算是沒人聽見。而張越正愁沒機會,一聽這話就也露出了緊張的表情。在這麼兩雙眼睛注視下,朱瞻基正要開口說話,結果又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最後接過房陵親自遞來的細紙一張張用了,偏是仍止不住,便是自己也有些嘀咕莫不是傷風了。不過,他終究不願意難得一次出來就這麼打道回去,因而不容置疑地拒絕了王瑾要求回去的提議,又逛了大半圈,方才說要上張越他們三個那兒坐坐。
“這……論理隻有郭尚書和許尚書,去那邊是不礙的,但今早剛巧有人過來,是我家妻妹的師叔,我想老人家一把年紀在草原上精研醫術,為此甚至還不惜隻身入藏,如今說是秋高馬肥,其實卻已經冷了,城裏又正戒嚴,就把人留在了我那兒。畢竟是外人,您以後回京要怎麼去我家裏都行,如今……”
有道是興致來了擋也擋不住,朱瞻基今天在城裏逛了大半圈,雖對於四周的秩序井然很滿意,可終究是無趣了些,因而張越愈是這麼說,他愈是起了興趣,於是便笑道:“你家妻妹的醫術在京城的誥命夫人當中都是有名的,也不知道為多少人瞧過,雖說她從來都說不能藥到病除,可終究有不少小手段,寧姑姑學的那幾手按摩和藥膳傳給了女官,倒是讓母親很受用。既然是她的師叔,那就不是什麼外人,難道你能收留的人還會對我不利?遇上就是有緣,母親這些年病雖說大大好轉,可偶爾也會發上幾回,且看看他有沒有好手段!”
這一句話便定下了基調。王瑾雖是有些躊躇,可畢竟張越那邊還住著兩位隨扈的尚書,隔壁就是楊榮,整條巷子也都是京衛親軍,總比在這大街上閑逛來的安全,因而不但沒有阻止,反倒是瞧見張越滿臉苦色的時候,在旁邊勸了兩句。隻有房陵和張越昔日畢竟交情不錯,知道這位是臉上一套,心裏一套,等皇帝他們先走兩步,他挨近走過的時候便低聲丟過去一句話。
“你打的什麼主意?”
“不就是欲擒故縱嗎?皇上要是在大街上再閑逛下去,你回去之後不得被楊學士和我這邊幾位尚書叫過去語重心長告誡一番?”
兩個昔日摯友對視一眼,隨即便沒事人一般地各自別轉目光,一個追上了皇帝,一個則是回頭指揮著隨行的便裝錦衣衛變換隊形。好在這開平的治安還真的是萬無一失,一直到張越等大臣住的巷子為止,始終是風平浪靜,反而是巷口的守衛極其森嚴,為首的總旗硬是驗看了房陵隨身攜帶的隨扈金牌,這才放行,可隨即就被那陸續集中過來的幾十名便裝錦衣衛給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回頭望了一眼。
那隨扈金牌上頭仿佛是寫著錦衣衛指揮使房?莫非……被簇擁在當中的是皇帝!
雖然是隨扈,但各部的公文都會通過內閣轉由行在,因而大臣們其實並不悠閑,有的是文書需要處理。所以,起頭聽說張越竟然出去了,郭璡和許廓都是暗中嘀咕,一個暗歎自己作為吏部尚書時時刻刻如履薄冰,卻是不像張越這般輕省;一個則是揉揉胳膊腿,暗歎不服老不行。因為吏部和兵部也有幾件事的合計,兩人便在一塊商量,當留在外頭的隨從報說張越回來了,兩人也沒當一回事,照舊是繼續辦事,直到有人進屋,許廓才笑了一聲。
“你也知道回來?虧得你眼力好,到哪裏都能淘澄到一批能幹的下屬,否則就憑你這甩手掌櫃的模樣,那些事情就甭想處理得完!到哪裏去晃悠了?開平外頭是草原,內中不是房子就是商鋪,有什麼好逛的……咦?”說話間轉過頭來的許廓終於是看見了東張張西望望的朱瞻基,那臉色一下子就變得異常古怪,又狠狠瞪了張越一眼,隨即就一把拽了眼睛高度近視,險些把頭湊在文書上的郭璡起身,這才趕緊行下禮去,“臣不知道皇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