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1 / 3)

?第九章 星軌交錯

“族長,讓所有人都各自回家去——”

走下祭台之前,衛祺是這麼吩咐的。

衛釧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依言遣散了所有人。

“天晚了,你也給我回去休息。現在情況不同,不想給我添麻煩就照顧好你自己。”對衛涵,他也不回頭地丟出這麼一句。

“你打算怎麼做?”衛涵操著手跟在他後麵,不反駁,也沒打算聽話,權當充耳不聞。

“禮尚往來。所以,你別跟來,以免我還要分神照顧你。”

衛涵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頓住了腳步,“小心點,別幹沒把握的事。”

這下衛祺回頭了,斜睨他一眼,淡淡一笑,“你以為——我是你嗎?”

新陽山山腳的空地上,皇家人馬已經自行開始安營紮寨了。

這是一支極其訓練有素的隊伍。很短的時間裏,整個營地就已經搭建完畢了。天遠住的那個巨大的金紅色帳篷在營地的最深處,被四麵八方的青黃色帳篷和穿梭巡邏的衛兵嚴密地守護著。

其實他是最不需要保護的人,但他喜歡這種排場。

接到衛祺進入了營區的消息,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天遠霍然起身,以一種幾乎有點震驚的語氣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來傳訊的士兵眼裏明顯閃出大大的驚訝,但仍然清清楚楚地回答他:“一位衛公子求見國師——就是我們進穀時站在高台前麵的那位青衣公子。”

記憶中似乎沒有見過國師露出這種大吃一驚的神情,他一向是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冷靜,或者是冷漠得……讓人覺得害怕。

天遠的目光緩緩地轉到了麵前的地上,右手慢慢握緊,骨節“格格”地作響。隨後,他重新坐了下來。

“怎麼了?”他身邊三個人中的黑衣人開口問道。這三個人始終和他寸步不離,黑衣人較為高大,紫衣和紅衣人則較為矮小。唯一一致的是法衣的風帽全都壓得極低,完全掩去了整張臉。

“我在營地四周布下了結界。”天遠沉聲說。

黑衣人的全身似乎一滯,但並沒有接話。

“他可以通過我的結界我並不意外。可怕的是——任何活物隻要接觸到我的結界,我都應該能感覺到。但是,我卻並沒有感應到他進來了。”

三個人幾乎同時震動了一下,紫衣人顯得十分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那……”

“他的法力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高得多。”

天遠抬眼,沉思著,最終一拂袖,“——請衛公子進來。”

衛祺走進帳篷微微一躬身,“——見過國師。”

“妖仙駕臨,不知有何貴幹?”盡管心下震驚,但天遠的臉上仍是帶著微笑的。一切的情緒都被掩蓋在笑容之下,絲毫不露痕跡。

“國師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衛祺。我是主、國師是客,地主之誼總是該盡盡的。所以特地來看看這裏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以衛公子在衛氏一族的身份,屈尊降貴實在是讓我們榮幸之至。”天遠仍然不動聲色地和他客套著,“我們人手足夠,一切都可以自己打理,不勞公子費心。”

但巧的是,耿邢恰好在這時掀簾進來,剛巧聽到了這句話,便很直接地接口道:“——誰說沒有問題?眼下就有個大問題,除了村裏的水井,哪裏還有水源?”

誰都看得出來,衛氏一族的人對皇家軍是不願臣服且有敵意的。如果必須天天進村去打水,勢必會有發生衝突的一天。

“這個問題簡單。”衛祺微微一笑,轉個身示意他們跟過來。走出帳篷之後,他輕描淡寫地抬手指向天遠的帳篷後麵一個幹涸的水潭,“看到這個潭了嗎?”

“——已經幹了。”耿邢側過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指出極明顯的事實。

在這個多雨的季節,這個潭居然是幹的,的確很奇怪。潭底青灰色的石頭,映著四周植物在火光照耀下忽明忽暗的蒼翠,看起來讓人極不舒服。

“這座山叫新陽山,山頂有一道瀑布,我們喚作‘落葉瀑’。因為這瀑布很奇異,春夏兩季水小,秋冬兩季水大。每年立秋當日,水量變大,瀑布下深潭的水上漲漫過潭邊天然形成的石檻,便會帶著山上的落葉順勢而下,最終落入山腳下這個潭裏。而一到立春那天,水線又會回落,這個潭便開始幹涸。”

“所以——你想說的是什麼?”耿邢背著手聽了半晌,最終開口問了出來。他的官架子一向很大,也很看不慣衛氏一族和衛祺的目無皇上。

“我要說的是——我可以現在就讓這潭水變滿,給你們做水源。”

話音一落,他猛然間伸出一臂向天,二指並攏,一道白光如流星般拖曳著光尾直衝而上。經過頭頂某處的時候,似乎和什麼東西相撞了,讓那一處的空氣忽然顯現出水波樣的紋路——但白光卻依然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滯,以極快的速度衝向了山頂的密林深處——

“轟”的悶響之後,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了高山的喘息聲。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覺得腦海深處似乎被一隻手攪動了一下。隨後,便有一陣極輕微但又熟悉的聲音從山巔向他們頭頂上逼近——一條水龍從山頂如虹一般騰空而起,劃出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向著他們的頭頂傾泄下來。水龍到達他們頭頂上十幾尺的地方,遇見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嘩啦”一陣巨響,一下子被打散變成了水幕,有一部分瞬間反濺而起,也有一部分順著屏障的半圓形狀流淌滑下,那種讓人目眩神迷的奇景看起來像極了一朵綻放在半空中的水晶蓮花——

耿邢和在場的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天遠卻背著手,目光閃動,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

而衛祺則迅速地雙手合十,低首悄聲默念。隨後他手勢一變,右手指尖立起,又是白光直射而出,遇上頭頂被水幕勾勒出了形狀的倒扣半圓形結界,突然大亮。

空氣似乎都有片刻的凝滯,之後,那道白光變成了一條細細的白色短線,成為了那個無形的屏障上出現的第一個小小裂縫。慢慢地,裂縫開始向四周蜿蜒擴散開來——有一條水線從上麵滲了下來,漸漸地,變成了幾個縱橫交錯的水幕。最後,突然有一陣白色水霧自裂縫處蒸騰而起,又是“嘩啦”一聲水響。那無形的屏障突然消失了,水龍迫不及待地穿越了障礙,匹練般地飛流直下,注入了山腳下那個幹潭裏。

潭裏的水麵在震耳欲聾的水聲中迅速升起。所有人似乎都被這奇異的景象驚呆了。

潭即將注滿的時候,衛祺的手輕輕一收,水龍失去了呼嘯的倚仗,重新服帖地回到山壁上,化成了一道自山頂而下,溫馴可人的涓涓細流。

“好高的法力。不愧是——衛氏一族的守護神。”不久之後,有緩慢的掌聲響起。是天遠。

“我說了,隻是略盡地主之誼而已。”衛祺轉回身,麵不改色。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我——果然是棋逢對手。你的下馬威我也收到了。”天遠緩緩地,但含有深意地說了一句衛祺也同樣對他說過的話。

新陽山方向傳來的那聲響動,如悶雷般滾過屋頂,讓衛藍鈴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衛祺和國師打起來了?”這是最直接的反應。

“放心,那兩個人是打不起來的。聰明人自然有聰明人解決事情的方法。”衛涵神色如常,優哉遊哉地喝著茶,不緊不慢地回了她一句。

此刻,衛氏一族年齡稍長的所有人全都不約而同地來到了衛藍鈴家,待在客廳裏和衛釧商議著什麼。而衛藍鈴則直接溜去了衛涵的房間——她很清楚。如果還有一個最了解事情真相的人,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衛涵。

“那他們是在做什麼?”衛藍鈴走過去推開了東麵的窗戶,皺眉問著。從這裏無法看到新陽山腳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卻能隱隱聽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水響。

從見到“妖仙”真麵目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自己像是墜入了一個離奇的夢境裏。先前所認識的那個世界突然間被完全拆散開來,打得一團亂了。

“你知道在一線天對麵的時候,國師那一連串的動作究竟是什麼意思嗎?”悠悠地,衛涵自顧自地扯開了話題,顧左右而言它。

“是在告訴我們——放不放橋,他們都能過來?衛祺說的——下馬威?”

衛涵一笑,輕輕吹了下茶水,“下馬威是沒錯,但不是針對我們的——而是針對祺。他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是……衛氏全族的生死都操縱在他的股掌之間。”

“所以?”衛藍鈴側頭想了想,有點明白了。

“所以,現在祺也必須去還他一個下馬威。以目前的形勢而言,想要暫時的平靜,就必須建立起一種不能被打破的微妙平衡。而祺手上握著的唯一能牽製國師的籌碼——就是他的力量。”

“那……”衛藍鈴咬著唇,看著他眨眨眼,“就是說——如果衛祺和國師打起來,一定是穩操勝券的了?”

“那可不一定。”誰料衛涵淡淡一笑,玩味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中又流露出某些熟悉的味道——

衛藍鈴威脅地幹咳了一聲,明白他又要賣關子了。這小子最近越來越可惡了!

“衛涵,我打算,等事情平息之後,一定要好好地去練武。”如法炮製,她也突然轉變了話題。

“唔?”衛涵端著茶杯的手停在了唇邊,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這樣,下次你再捉弄我的時候——我就可以好好揍你了。”有點恐怖的笑容,暗含著不易察覺的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