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2 / 3)

“咳、咳……”剛喝到嘴裏的茶,被笑著嗆了出來。半天之後,才緩過氣來好心地提醒她:“好,祝你成功。不過忘了告訴你……我的武功是很慘不忍睹,但是我的輕功很高。但願,到時候你能捉得住我。”

衛藍鈴銀牙暗咬,握緊了拳頭,開始衡量是要施展花拳繡腿修理他一下,還是該念在他身體不好,壓製住動手的欲望。

但剛邁出了一步,門外忽然傳來了什麼東西刮擦著門板的“嚓嚓”聲讓她停下了腳步。回過身,發現整扇門都微微地晃動了起來。

“——什麼東西?”衛藍鈴一驚,喝出來。

“不用怕。”衛涵一抬眼,反倒笑了笑。他走過去打開房門,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地躥進房間,一進來就極親昵地用頭去蹭他的腿,光滑的毛皮在燭火下閃爍著微微地光澤。

“夜?”衛藍鈴本能地退了一步。但看到它在衛涵麵前溫馴親熱的樣子,又忍不住蠢蠢欲動,想要去摸它。

“連它都忍不住要下來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衛涵緩緩地在黑豹身邊蹲了下來。輕輕揉撫著它的脖子,低低地說了一句。垂下臉的時候,嘴角邊的笑容慢慢斂去了。

“它好乖啊!比貓兒還聽話。要不……就把它留在山下吧?”純屬女孩子見到美麗動物的本能反應,她想起自己也曾騎過它,終於大起膽子走了過去,“奇怪了,它是豹子哎!為什麼跟你們這麼親近啊?野獸不是都該有野性的嗎?”

“祺是個老妖怪啊——”衛涵依然不抬頭,手指撫過黑豹豎立的尖耳,“有什麼東西是他馴服不了的?”

“他……”提到衛祺,衛藍鈴忽然一怔,像是猛然間想起了什麼,“衛涵,你能不能告訴我……”

片刻之後,最後幾個字似乎在唇舌間繞了很久才終於滑了出來:“他……真的是‘妖怪’嗎?”

衛涵側著頭看了她一眼,依舊緩緩地站起身來,撣了撣衣服的下擺。很久之後,才開口對她說:“這個問題——我無法幫他回答你。你必須自己去向他要答案。”

就在這時候,客廳裏突然傳來了用力拍桌子的聲響。有個人無意間提高了音量的話語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

“——誰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他說他是妖仙我們就要相信嗎?”

衛藍鈴和衛涵對看一眼,然後同時轉身,極有默契地往客廳走去。夜無聲無息地跟在他們身後,他們停在了客廳的門外,它也就地趴了下來。

“現在人都進來了,聖旨也下了。我們除了相信他,還能怎麼樣?”另一個人有些疲倦地反駁道。

“沒聽到聖旨上說的嗎?交出聖劍,‘厚加封賞,示天恩之浩蕩,聖眷之榮隆’!隻要交出聖劍,一切的事情就都平息了!”這句話聽起來很耳熟,是衛勇的聲音。

“可是聖劍已經失竊了!我們要拿什麼交?”另一個和他針鋒相對的人,語氣有轉向激烈的趨勢。

“哼!”衛勇冷笑一聲,“既然你們相信他是妖仙,那讓他幫我們把聖劍找回來啊!這樣我們一族就徹底得救了!”

“是啊!他為什麼要下令把那些人放過來?到底是什麼居心確實有點難以解釋吧?”支持衛勇的人畢竟還是有的。

但門外的衛藍鈴,隻覺得耳邊“嗡”地一響,腦子裏的血直往上衝——這個時候,他們居然聚在一起質疑衛祺的動機!盡管她也在心裏對衛祺有著千萬個問號,但聽到這番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她隻覺得憤怒!

想也沒想,猛地推開了門,“你們去把當時在崖邊留守那兩個人叫過來,問問他們當時是什麼情形!如果不把他們放過來,他們自己也能想辦法過來。並且,還可以在對崖就輕輕鬆鬆地解決掉我們全族人!你們聽——現在他正在盡一切能力保護你們,所以,你們才能好好地坐在這裏懷疑他!”

一席話完全是不經思索地衝口而出。說完之後,連她自己都有點怔在那裏了,也吼得廳裏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藍鈴——誰讓你進來的?胡鬧!”回過神來,衛勇是第一個發難的。

“——藍鈴,出去。我們大人在商量事情,你回房間去。”衛釧嚴厲地看了女兒一眼,用目光示意她退出去。

“各位不用滿腹疑惑——”這個時候,衛涵才緩緩地從門外踏進了客廳。他身後那隻巨大的黑豹讓屋裏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後退了數步。

“不用怕,這是仙霧山上的守山靈豹,他不會隨便攻擊人的。”衛涵淡淡地安撫道,“大家先少安毋躁。等國師那邊的事解決,我自然會替妖仙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藍鈴說得對,這個時候,我們才更應該相信‘妖仙’,而不是質疑他。”

“可是……”

“關於這件事——”

幾乎同時,有兩個人一齊開了口。然後其中一個人的目光定在了大門的方向,張著嘴,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來,隻是定定地看著另外一個人從容不迫地走進了客廳來,用一種冷清淡然的語調說:“我的身份,我不想多作解釋。他們倆對一切知道的都比你們多得多,你們稍後可以問他們。我現在想說的是——要渡過這個難關,我需要的隻是絕對的服從。我就在仙霧山上,有任何事,可以讓他們倆隨時上來通知我。至於國師他們,盡量不要靠近他們的營區,也不要和他們發生衝突——”

他的目光緩緩環伺過房間裏的所有人,最後,落到了正前方供著的神龕上。他的音調並不高,表情也不森冷,卻會讓人覺得他似乎仍然站在那個高高的祭台上,用一種神明般的目光和語氣教化著眾人。

他的話音消失之後,屋裏陷入了一片沉寂。片刻之後,族長衛釧才拿一種複雜的眼光看著他,近乎自言自語地問出來:“如果……你真的是妖仙……”又頓了頓,他才輕聲繼續說,“……那麼,你能找回失竊的聖劍,替衛氏一族給皇上一個交代嗎?”

妖仙的現身、國師的到來……這短短一天之間,衛氏一族實在發生太多事了。衛釧已經不知道他該考慮些什麼,也不知道他究竟該相信誰,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些什麼。

他的目光從衛祺臉上調回來,落到了那道聖旨上。他對這個東西的重要性和權威性並不太了解,所以此刻,那道天子的授命也就像張普通絹綢一樣隨隨便便地躺在他手邊的桌子上。

但他卻知道,這個東西可能給衛氏一族帶來怎樣的災難。

“不。”沉默了一下,衛祺慢慢開口告訴了他們,“聖劍沒有失竊。失竊的隻是一把贗品,有相同的外表,卻沒有相同的法力。真正的聖劍,其實一直在我身上。所以——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妖仙要……把聖劍給國師嗎?”

聽到這句話,衛勇的全身不易察覺地一震,抬起頭來。目光和衛祺的一觸,卻又不由自主地打個寒噤,躲了開去——那一瞬間他隻覺得衛祺的目光中有什麼東西能透進他的靈魂深處去。

“不,聖劍不能給他們,也不能給任何人。但是無論如何,我會保護衛氏一族的所有人。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使命。”目光再次一一掃視過每個人的臉,帶著一種絕對的毋庸置疑。然後,像每次在祭台上一樣,衛祺的身形在虛空中一閃,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你——”衛藍鈴不由自主地往前邁了一步,似乎是想要去追他。但刹那間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永遠也不可能追上他的。

頹然退回,抬頭,卻又對上了衛涵的眸子。

——他去我的房間了。

衛涵了然一笑,無聲地作口型。

等衛藍鈴和衛涵走出了客廳,衛勇回過頭看向衛釧,“聽見了嗎?聖劍在妖仙身上——可是,他卻沒打算拿出來救我們全族人。”刻意拖得長長的尾音,拽出深長的意味。

衛釧緩緩站起來,目光自始至終都停留在重新關閉的大門上。半晌之後,他才沉著聲音說:“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待,相信我。”

——他真的沒有走。

衛藍鈴定定地站在房門口,看著桌前麵燈而坐的人,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很高興,又好像很迷茫。

明知很無力,卻又忍不住地去追逐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欣喜、失落;再欣喜、再失落……如此永無止境地循環下去,直到——追不動的那天?

也是忽然間,她這麼自問著。

“怎麼了?”看她帶著奇特的表情僵在門口,衛祺輕聲問,“你們都進來,把門關上。”

“我……”衛藍鈴依然看著他,然後怔怔地、慢慢地開口:“我隻是忽然間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認識過你……”說到後來,唇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最終,轉為苦澀,“我不知道,明天……你是不是又會變出另外一個身份出現在我麵前……”

“你最初認識的那個衛祺是什麼樣子,現在的我就是什麼樣子。其他的都不重要。”衛祺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臉上,淡淡地說。

衛涵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走過去坐下,然後轉回身帶上了房門。

“藍鈴,現在的情勢已經有了很多變化,我需要你和涵一起幫助我——你願意嗎?”待衛藍鈴坐定,衛祺看著她的眼睛平靜地說。語氣裏,卻有一種不同尋常的鄭重。

“從遇見你們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幫你們不是嗎?而且,我又還能替你們做些什麼呢?”還是隻能苦笑。忍不住地想……如果不是發生這一連串的事,她對他們還有——“利用價值”,大概她永遠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和他們坐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