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誰的眼淚在飛(5)(1 / 2)

趙爾豐又聯合全城文武官員,由成都將軍玉昆領銜簽名彈劾盛宣懷。盛宣懷的所謂建設其實是破壞,這確是一個險招。他破壞的不僅僅是一條鐵路,而是人心,人心散了,四川就亂了。當務之急,罷免盛宣懷,改變鐵路國有政策,“得民失民,激亂弭亂,全在此舉”。

千裏之外的載澤、盛宣懷根本聽不進去,當然載灃也聽不進去,下了一道措辭嚴厲的諭旨。國有政策是既定方針,絕對不能變。後麵還有一段很重的話,趙爾豐如果不立即解散同誌會,“聽其藉端滋事,以致擾害良民,貽誤大局,定治該署督之罪,懍之!”

“懍之”!兩個字讓趙爾豐嚇出一身冷汗。處理不好,官做不成,弄不好還會掉腦袋。

那邊端方、瑞澂又輪番給內閣發電,總之一個意思:趙爾豐太窩囊。

端方來電說:趙爾豐身為執掌一方大權的封疆大吏,既不敢彈壓,又不能解散股東大會,“懦弱無能,實達極點”。讓老百姓天天頭頂著萬歲牌,遊刃有餘地穿梭於大街小巷,成何體統。兩個字:換人。

瑞澂又來電了:趙爾豐優柔寡斷,一味委曲求全,讓事態越鬧越大,一切都是他惹的禍。

端方、瑞澂聯合來電了:趙爾豐,貨真價實的窩囊廢,我們鄙視你。

諭旨又下來了:端方帶兵去四川協助趙爾豐平息事態。

端方又給趙爾豐來電了:“果駢誅數人,市麵可以立靖,倘遷延不決,恐閣下將為裕祿之續也!”

裕祿是誰?義和團運動中縱容拳民發展壯大,最後自殺身亡。

一直都在逼我,現在竟然詛咒我早死!趙爾豐這輩子吃過許多苦,受過許多氣,可從來沒像這樣,被別人指著脊梁骨肆意地侮辱謾罵。

英勇的廣大四川股民們打不垮的趙爾豐,卻即將被端方、瑞澂的電報打垮了。趙爾豐不被股民們逼死,也要給端方、瑞澂逼死、氣死。

辱罵和恐嚇絕不是真正戰鬥!趙爾豐要以實際的行動去回擊。官可以不要,命也可以搭上,氣不能忍。

趙爾豐再也不想受氣了,想當年,老子在雪域邊陲橫刀立馬,隨口吼一吼,高原抖三抖,哪個敢吭聲?何時受過這個窩囊氣?

不就是要硬嗎?是男人誰不會?!老子就硬給你們看,硬過頭了也在所不惜,決不讓端方這小子撿現成的。

載澤硬,因為他想做總理大臣。

盛宣懷硬,因為他要圈錢。

瑞澂硬,因為他要趕走端方。

端方硬,因為他要趕走趙爾豐。

趙爾豐不能不硬,因為他們都硬了。

終於,趙爾豐不再等待,不再浪費電報費。最終迫使趙爾豐“硬了”的是一個人,他身邊的親信:田徵葵,營務處總辦。

田徵葵一切的仇恨都是因為一位女子:他的女兒。

田徵葵的女婿唐豫桐年紀輕輕,卻很受重用,任彭縣征收局局長。

七月初七,中國的情人節。天上的牛郎織女鵲橋相會,地上的愛侶也相偎相依。平時工作很忙的唐局長在這個天上到處飄著丘比特愛神的浪漫日子裏,推開公務,全心全意地陪夫人遙看星河,共許諾言。

夜色已晚,牛郎織女不見了,小兩口也該回家了。

快到縣衙(征收局暫駐縣衙)時,迎麵走來一群人,光著膀子,酒氣熏天,橫衝直撞。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小兩口身上,唐豫桐大聲嗬斥,一群刁民,走路沒長眼睛?

和醉酒的人講不了理,雙方開始爭吵。

唐豫桐怕了,脫口而出:“我是唐局長。”

不說局長還罷了,你越說厲害的他越上勁,酒醉的人根本不知道怕。打的就是局長,可憐一個文弱書生抱頭鼠竄。旁邊唐夫人花枝亂顫,大聲喊救命。

壞了,注意力轉到夫人這邊了,唐夫人年方二十,穿戴時髦,容貌秀麗。唐豫桐趕忙拉著夫人一路狂奔跑到縣衙,命人緊閉大門。醉漢狂追不舍,不是追唐局長,而是追唐夫人。

追到門口,幾個醉漢大聲嚷嚷,人越聚越多。

在這個非常時期,一丁點火星都會點燃熊熊大火。大夥兒在用力撞門,你撞我撞大家一起撞。門被撞開了,唐豫桐驚慌失措,命令警衛開槍,向天開槍。

槍響了也不行,子彈的火星隻能將怒火點燃。槍再次響了,向人群平射,有人倒下了。潮水般的人群、發了瘋的人群繼續湧來。

驚慌失措的唐豫桐走後門,沒有帶著他的夫人,而是獨自溜走。在這個情人節的夜晚,所有愛的誓言都因為這一溜而灰飛煙滅。

唐夫人不見了,到處找不著。三天後,她回來了,到哪兒去了,她死活不說。

家醜啊,她的父親田徵葵怒不可遏,據說當晚的暴徒多是保路同誌軍。

田徵葵催促趙爾豐:“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們陪著你一起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