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老太爺在上菜前發表講話,無非就是回顧過去、展望未來。
言辭間,鍾老太爺表現出對鳳右極大的期望,然後他將目光掠過鍾定。
鍾定的臉上一片平靜,不見悲喜。
鍾老太爺沉吟道:“鍾定,你可別辜負了阿延為你打下的江山。”
鍾母聽到這句話,眼裏有微光一閃而過。她對另外一個兒子的感情遠遠超過對鍾定的。她甚至不認為這是偏心。
鍾定彎起眼:“謹遵爺爺教誨。”
鍾母見到他的笑容,更加生厭。她不相信他聽不出鍾老太爺話裏的貶義。
好兒子離開了,留下的是個平庸者。如果阿延還在,鳳右的人哪會像現在這樣囂張。
鍾定幾乎是瞬間就察覺到鍾母的情緒。
對麵的鍾父眼裏隻有鳳右,旁邊的鍾母心裏思念的是那早逝的兒子。
鍾定半垂眸,凝視著餐桌上花瓶裏的水仙。不知家裏那朵茶花兒這一刻有沒有那麼一點點在想他。
鍾老太爺的話講完後,氣氛就悶下來了。
一道道精致的菜呈上來,鍾定卻沒有胃口。他向來對這個年夜飯嗤之以鼻,現在更加覺得難吃。以前還有喬延、大姑陪伴,如今大姑已經三年沒有參加過除夕宴了。
鍾定在十天前和大姑的見麵不太愉快。或者是陳舒芹讓他真的煩了。以他這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性格,都越來越忍不了陳舒芹。
想到陳舒芹,他就不免聯想到那個和她有著相似的背影,卻對他傾心相待的傻花兒。
鍾定此刻向往的是之前許惠橙羅列的菜單。她還說,會獎勵甜品。她那表情自以為神秘兮兮,其實傻透了。可就是她這麼一副歪著小虎牙的樣子,讓他想起就有一絲暖意。
相較於鍾定的不屑,鳳右則大讚廚師的手藝,各種奉承的話說得宛若肺腑之言。
鍾老太爺笑得慈祥,暗藏精光的雙眼在鍾定和鳳右之間遊轉。
這些孫子,鍾老太爺說不上疼愛與否。鍾家的座右銘是:成王敗寇。鍾老太爺自己就是踩著兄弟的血肉到達金字塔頂端的。
在鍾老太爺看來,鍾定恐怕要輸得一敗塗地了。
----
年夜飯結束後,眾長輩離席。
鍾定執起車鑰匙走出大宅。
鳳右在後方喚道:“哥。”
鍾定不回頭,繼續向停車場走。反正他不認為這聲稱呼是在叫自己。
鳳右不死心,又道:“鍾定哥。”
鍾定當耳邊風吹過。
鳳右的美眸驟冷,而後又揚起笑,加緊步伐跟了過去:“鍾定哥。”
鍾定跳上車打起火。
鳳右敲了敲車窗,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鍾定斜睨窗外。
鳳右再敲敲。
鍾定搖下車窗:“怎麼?”
“哥,今天是除夕啊。”鳳右笑起來,臉上洋溢著青春,“團圓之夜,怎麼不留下來陪爸媽聊聊天?”
“我和你爸媽不熟。”鍾定態度很冷淡,說完就踩下油門,呼嘯而去。
鳳右因為攀著車窗,差點兒被車的力道甩開。他穩住身子後收起假笑,上了那輛越野車。
坐上駕駛位,他不急著起火,而是先在車內嗅了嗅,仿佛聞到了什麼芬芳。而那一抹芬芳,在他想象中是火苗躥起的焦味。
最後他綻開笑容:“開車小心,鍾定哥。”
----
鍾定開出鍾家兩公裏後,停車。他在後備廂找到工具,紮破了輪胎。
除夕夜,路上一輛出租車都沒有。鍾定站在夜色中,計算著自己徒步回去的可能性。
他看看手表,快九點了。
傻花兒在等他。
於是,陳行歸在這個夜晚被叫出來當車夫。
鍾定在電話裏隻說自己的車爆胎了。等上了陳行歸的車,鍾定問道:“纜車管理員沒找到?”喵喵尒説
陳行歸沉眼:“也許已經找不到了。”
鍾定哼道:“不愧是鍾家的血脈。”沒有主語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