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中人最聰明,趙明誠想出借拜師之名晉見李格非的主意:太學生趙明誠拜見前任太學正李格非無可厚非,拜訪者和被拜訪者卻都心照不宣。據我揣測:趙明誠這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拜見至關重要,不僅讓李格非認可了玉樹臨風的未來女婿,還意外地讓李清照對趙明誠一見鍾情。視女如珍寶的李格非在決定女兒終身大事時,很可能會讓妻子征求女兒的意見。這次會麵更可貴的收獲,卻是使《點絳唇》應運而生、傳唱千古: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趙明誠借拜師為名訪李家這一猜想見陳祖美《李清照評傳》,該漭綦龍有郴嵌見京城縉紳人家盛傳命中注定要做“詞女之夫”者猛然出現,剛下秋千架的李清照鞋丟了、襪脫了、金釵掉了,臉兒羞得通紅,慌忙光腳兒躲開,卻情不自禁地回頭再瞧一眼這個沒準兒真得托以終身的人,又怕被他看輕,給侍女說笑,就在扭頭觀瞧的一刹那,機警的李清照假裝是嗅青梅……這哪兒是詞?簡直是幅生動精彩的懷春少女行樂圖,是李白《長幹行》少男少女“青梅竹馬”的再創造,是五百年前冤家“佛殿相逢”的影視鏡頭!
封建衛道者卻對李清照這類寫法橫加指責:“輕巧尖新,姿態百出,閭巷荒淫之語,肆意落筆,自古縉紳之家能文婦女,未見如此無顧藉也。”
清初賀裳的《皺水軒詞簽》認為:李清照堂堂名門閨秀,又有詩名,總不至於不穿鞋隻穿襪行走,他還認為含羞迎笑、倚門回首,是“市井婦女行徑",因而,他認為這首《點絳唇》是“無名氏”所作,其文學淵源則是韓惺的“見客入來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門”。
豈不知,李清照之為李清照,正因為她天性爛漫,筆挾風雷,敢做敢寫,不守常規。而對李清照有深刻影響的作家,恰好就是《香査集》作者韓偈!
假夢求真凰,經過精心運作後,趙挺之正式向李格非為趙明誠求聘李清照,門當戶對,且是山東老鄉,得到了首肯。
遍雉春光笮柳會“教郎比並看”雪裏巳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樽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李清照這首《漁家傲》,宋詞研究家都解釋為一首詠梅詞。我卻認為:從心理學角度解釋,這首詞是李清照迎接新婚大喜之日的寫意圖,它細膩生動地寫盡李清照對美滿愛情的憧憬,活畫出她“此花不與群花比”的顧影自憐以及對“天作之合”的誌得意滿。瑞雪紛飛喜期近,準新娘按照周禮規定和孔孟之鄉古老婚俗,香湯沐浴,開臉上頭一這是新婦上轎前的必須程序:用一根細線絞去麵部細小汗毛,謂之“開臉”,再將頭發盤成少婦發式,謂之“上頭”一對鏡自攬,出浴少女多像漫天大雪中綻放枝頭的梅花?暗香浮動,嬌娜無雙。窗外大雪壓瓊枝,幾百年前的才女謝道韞曾將飛雪比為“柳絮”,有詠絮才的李清照看著皚皚白雪,卻將自己比喻為雪中之梅。她的心裏像吹進融融春風:莫非上天格外垂青?跟明誠合巹之日恰逢月半,金童玉女,花好月圓,跟如意郎君共舉金杯暢飲葡萄美酒之日就在眼前!
有情人終成眷屬。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8歲的李漏進春光笮柳餘清照與21歲的趙明誠喜結連理。李清照嫁到趙家時,趙挺之的權勢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李清照以高官寶眷的身份進人皇宮賞花,又因自己的才名特別受優待,坐在離皇帝很近的地方,在眾多女眷中可謂鶴立雞群。她覺得自己像嬌媚的鮮花,連天上的明月都在為自己綻放笑容。有時,她坐著寶馬香車,到金陛玉階參加皇家宴會,享受著隻有皇帝信任的近臣才享受到的殊榮,可以不拘形跡地喝個大醉:“金樽倒,拚了盡燭,不管黃昏。”
新婚的李清照,筆上好像蘸滿蜜汁,皎月綺筵、美酒金樽,還特別鍾愛鮮花:容華綽約、“一番風露曉妝新”的芍藥“就中獨占殘春”;色淡香濃、“何須淺碧輕紅色”的桂花“畫闌開處冠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