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再編暢讀版2(2 / 3)

幽州城裏誰人不知沈家與忽拙之間的交情,忽拙不在之時,沈家遇難,卻隻得了如此下場,這並非是沈家之事,分明是這些狗東西連他忽拙也未曾放在眼裏了。

“下官命令厚葬的,定是當差的這些人將沈公子當做家丁了,下官也不知這些人會如此敷衍了事,下官定會重重罰他們。”張文獻急忙低頭回道。寒冬時節,他隻覺得渾身冷汗。

聽了這般回答,忽拙冷笑了一聲,他走到張文獻身邊,“這麼大的命案,從始至終你全都一無所知,你說要你這縣官何用?”

“是下官失職。”張文獻惶恐不已。

“你且回縣衙,將所有卷宗整理妥當,本王會修書上京,另派人來接任幽州城縣令一職……卸職之前責你修墓厚葬沈青山。”忽拙對張文獻揮了揮手,若揮去一隻蒼蠅般厭惡。

原本,將軍是不能幹涉朝廷官員任命的,但忽拙不但是將軍,還是北胡皇室封藩的郡王,他駐守邊境多年,邊境諸多城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張文獻區區一個漢人縣令,他自然有資格罷免。

事已至此,張文獻隻能說一句“下官遵命”,再不敢多說半句。

要怪也隻能怪他處事不利,他是撥了下葬的銀兩沒錯,但他也料不到自己手底下的人竟這般大膽,連一副棺木的銀子都要貪。

再者,他未曾太過上心的緣故是坊間都盛傳忽拙將會與北胡護國公的孫女娜仁成婚,他也認為忽拙這般高貴的身份自然不會和沈家這等流放之家結成姻緣,說是有交情,不過是想利用沈青山出色的戶部管理能力為北胡效忠罷了。但看眼前忽拙悲痛的情形,他對沈家大小姐當真是用心至極。可那又如何?沈家大小姐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此生,也隻怕是緣盡了。

“仔細查驗傷口,將兵器圖樣與死因書寫工整,一並交予我。”轉身,忽拙又對仵作吩咐。

而後,翻身上馬,打馬離去。

南夏。京城。

趙正騎馬出了府,一路往城外去了。

他的行蹤很快被人傳到宮中。下了朝的皇帝趙廣,坐在禦書房裏批閱奏折,宮人孫得祿拿著剛剛送進來的密報呈給趙廣。

趙廣將朱砂筆擱置一旁,打開密報:七王爺昨日將一個乞丐救回府,今日騎馬出城,往雲遊寺去了。

趙廣閱後,將密報投入身旁一個銅器裏,說了句:焚了吧。

孫得祿便忙上前,將密報取出,在一旁的油燈上燃了,燒至殘破,再度投入銅器之中。所有的秘密再無證據,好似未曾存在過一般。

城郊不遠處的半山腰,是雲遊寺。因著大雪,一路並未見香客,雪積得很厚,馬匹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待到了山腳下,趙正下了馬,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攏著披風,沿著依稀可辨的台階慢慢而上。

雲遊寺的門虛掩著,趙正將馬拴在廟門邊的樹上,推門而入。

寺裏,有小和尚在掃雪,聽見動靜回頭,見是趙七爺,急忙上前問了安,而後道:“七王爺您稍等,小的即刻去請慧能師兄。”

趙正本想說不必了,他自己去後院禪房便可,但那小和尚腿腳快,已經飛奔著往後院跑去了。

趙正便沒有言語,站在前院,抬眼看著院子裏幾棵高大的鬆樹,鬆樹上的積雪依舊還在,映著冬日初晴的陽光,白得刺眼。

不多時,慧能和尚便自後院而出,見到趙正,雙手合十,說了句:七王爺安好。

趙正笑笑,並未言語,而後和慧能和尚慢慢踱著步,往後院的禪房而去。

禪房裏並未有炭火,故而異常清冷。趙正和慧能和尚在一方小桌子旁,一人一個蒲團盤腿而坐,相對無言。

不大一會兒,有小和尚沏了茶端進來,茶水冒著熱氣,在這一方冷寂的空間裏,竟是分外的飄出茶香。

趙正端起茶水飲了一口,而後道:“是雪水煮的茶。”

慧能和尚點了點頭:是,七王爺是行家。

“哪來的行家,不過是喝慣了泉水和井水煮的茶,這個味道不同罷了。”趙正自嘲地笑了下。

慧能也笑了一下。

這兩個人素常裏都是極少有笑容的,偏他們碰到一起,卻時不時會露出點笑意。

“七王爺今日怎的有空到此?外麵的路被大雪蓋著,該是難行的很吧?”一杯茶飲盡,慧能邊問邊為趙正又續了一杯。

“昨兒個見到一個故人,心中有些感慨,故而來你這裏喝杯茶。”趙正用手轉著茶杯,緩緩說道。

慧能和尚這裏,能使人心靜。人必心靜之後,方能知去向。

“是何等的故人竟能令七王爺生出感慨?”

“我初初見她時,她尚是個嬰孩,被奶母抱在懷裏,咿呀學語,最後一次見她時她隻有八歲,隨父發配邊疆,我出城送她,彼時是四月,草長鶯飛,城外景色極美,她回頭對我揮手,笑得天真,當時隻以為此生再不會相見,誰曾想十年後,竟又相逢。”趙正幽幽回憶往事,目光透著深遠。

慧能稍一沉吟,“竟是悅兮回來了嗎?”

趙正點了點頭。並且,在聽到悅兮兩個字時,他的麵色黯了一下,悅兮,嶽溪,這兩個名字是相同的發音,皆是他此生牽掛之人。

慧能愣了愣,而後悵然一歎,“想必沈青山和沈奕定是都不在了吧。”

沈青山是沈悅兮的父親,沈奕是沈悅兮的兄長。

趙正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慧能說的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當年,皇上罷免了沈青山戶部尚書一職,並全家發配邊疆,頒旨昭告天下,沈氏一族世世代代永不準回京城。

如今,沈悅兮卻獨自回來了,那隻有一種可能,便是沈青山與沈奕均已死。

他們但凡有一人在世,都會護著沈悅兮,日子照舊可以過下去,但如今沈悅兮不惜翻越千山萬水,冒著被識破身份的危險回到京城,隻能說明她現下孑然於世,無依無靠了。

“我欠沈家的,不論如何,沈悅兮我定會好生護著。”良久,趙正低聲說道。

“七王爺您想護著的人自然會護得好,最緊要的是莫讓人知道悅兮的身份來曆。”慧能和尚道。

“那是自然。”趙正說著,眯起眼睛仔細回想往事,沈悅兮自打出生,左邊脖子處便有一小塊紅色的樹葉形狀的胎記,昨兒個,他也是瞥見那乞丐脖子上的胎記才知此人是沈悅兮,不知京城裏記得此事的人還有誰?

“不知悅兮是否會記得我,五年前我奉七王爺您的命雲遊至燕城,曾與她見過一麵,那時她還是個婷婷少女,不知如今出落成何種模樣了。”慧能和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