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風波漸息,莊內一片狼藉。幸存的人忙著收拾殘局,陳桂則守在屋內,等著薛回春的診斷結果。

過了許久,薛回春才從內屋走出來。她迫不及待上前問:“怎麼樣了?”

薛回春道:“秦少俠年輕,底子好,沒有大礙。隻不過被吸去不少內力,怕是得重修個幾年了。”

“誰管他死活,我是我問爹怎麼樣了!”

薛回春眨眨眼,意味深長道:“好好孝順你爹,莫再惹他生氣了。”

她又急又懼,追問:“你什麼意思?”

薛回春歎了口氣,道:“莊主內力本就不深,段不易的太陰九絕過於陰狠,不但掏空了他的內力,亦損及了元氣。性命雖是保下了,可今後必然多病多災。”

聽到此話,她不知該傷心還是慶幸,同傻子一般站在原地,無所適從。

薛回春遞給她一張藥方,道:“去煎藥吧,以後這些事,都得你來做了。”

她奇怪,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薛回春淡然一笑:“江湖不太平,我自不能待在這偷懶,是時候回提香草堂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走?”

“我本就不是鑄劍山莊的人,如今江湖有難,我隻是重歸故裏而已。”

她捏著手中的藥方,欲語還休。

薛回春覺著她的態度甚有意思,調笑道:“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不是一向不待見我麼?我走了,便無人與你抬杠了。”

他說得甚有道理,她也確實這麼想過。隻是不知怎的,真到了這一刻,她心中竟然生出一絲不舍來。她到底還是有良心的,薛回春客居的這些日子,莊裏人有什麼大病小痛,都是經他手藥到病除的。他隻是說話沒個正經,論醫術,確實不辱他的名字——妙手回春。

她忽然又有了淚意,艱澀地一字一句道:“江湖險惡,你們卻都要去送死。”

薛回春卻笑得輕鬆:“一將功成萬骨枯,太平日子總是靠犧牲換得的。”

若換做以前,這話她一定左耳進右耳出,可今天,她好像有點兒理解了,卻又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薛回春又道:“勞你在我走後再替我向莊主辭行。莊主仁義,若知我走,定要相贈盤纏。莊主沒有虧待過我,這恩,我不便受。”

她點了點頭。

薛回春伸手摸摸她頭頂,同兄長那般,苦口婆心囑咐:“真的莫再惹莊主生氣了。”

她又點頭,更用力了些。

薛回春笑笑,收回手,踅身。

“薛大夫!”她忽然叫住他。

薛回春一愣,緩緩轉身。記憶中,這好像是她第一次這麼正經地叫他。

她學著江湖中人,抱拳一本正經道:“後會有期。”

薛回春笑著回禮:“後會有期。”

待得他走,她自發去了藥房,一絲不苟地抓藥、煎藥,全神貫注注意火候。靜候時,她托著腮,望著火焰,不覺就出了神。今日種種,著實叫她大開眼界。以往她總覺得爹杞人憂天,世間哪有那麼多紛擾。現在看來,恰恰相反,動蕩不安才是真相,這青城山上閑雲野鶴的日子都是她的想象。

時值傍晚,她估摸著陳遠山也休息夠了,才將熱騰騰的藥端到房間。

陳遠山已經起身了,倚靠在床頭,還是有些虛弱。她怯怯地叫了聲“爹”,將藥端到他麵前。

“爹,吃藥了。”她說。

陳遠山伸手欲拿,她卻先一步拿起勺子:“你別動,我來喂你。”

陳遠山有些訝異,他這女兒,還從沒這麼乖覺過。因為身體無力,他沒有逞能,在她的伺候下喝完了藥。想再坐起來些,卻覺胸口一窒,止不住咳嗽起來。

她連忙幫他順背,一邊道:“爹,你別亂動,薛回春說了,你要靜養。”

陳遠山不再逞能。等他順了氣,她才不經意提及:“對了,薛回春要我代他向你辭行。”

陳遠山並不驚訝:“薛大夫雖是醫者,卻有江湖豪情,隨他去吧。”他更關心的,是眼前心有餘悸的少女。他凝視她片刻,道:“桂兒,今日,嚇著你了吧。”

她沒有吱聲。

“莫怕,那邪人不會再來了。”

“爹何以如此肯定?”

陳遠山道:“他的目的,不過是尋人奪劍,如今曲虹劍下落不明,他要的人,想必也尋到了吧。”

她目光瞥向一邊,有些心虛。

“桂兒,你心性單純,不知人心複雜險惡。往後若是入了江湖,眼睛要放亮些,莫受心懷不軌之人蠱惑。”

陳遠山這話,似是在暗示什麼。她無言以對,隻能呆呆地看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