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專程來找他的吧,他肯定。若不是,她早繞路走開了,躲他都來不及。“有事嗎?綠水。”
“我想問…淩大哥有消息了嗎?”觀望了一下四周,她避開公主這個敏感的稱呼。
“還沒有找到他。”像是一聲歎息,帶著重重的無奈。
若是可以,他也寧願永遠都找不到,那樣他也不會心痛。而她,也可以去過她想望的日子。
綠水靜靜地看著他,聽懂了。可公主還不懂,要包容她的這種任性是要付出代價的。而她卻將這個難題,丟給了她親如父的兄長。
看他苦惱的樣子,綠水躇躊起來。這個時候,自已到底要不要給他添麻煩?
“還有事是吧?”她可知她眸子裏寫滿了心事?
“我是有件事求你?”她開口,避開他的視線。“想辦法讓風翦翦回洛城吧?”
“救了北安皇子的人?”從未注意過那個紅娘,卻不料她竟這樣讓人驚豔的讓他知曉。“為什麼?”她不是正受到北安的禮遇嗎?這對一個民間女子而言,該是很榮幸才對呀。
“不要讓她卷進來好嗎?”她不想說得太多。
“她的意思?”據聞,韓傾城對她很有興趣的樣子。“可是她好像已經牽扯進來了。”再想抽身不是晚了嗎?
“讓她走吧,她隻是一個小小的民間女子。連南陽公主都做不到的事,何必強迫她呢。”她不喜歡他提起風翦翦的樣子,因為明白他心中可能的計量。
“綠水?”這或許是個轉機,她為何這般激動的阻止他呢?他甚至隻字未提。
“她是我姑姑的女兒。”她不能讓這個親人有事。
“風大人的千金?”他詫異。
猶記得十歲之前見到的那位大人,年輕,有才學,是他幼時崇敬的人之一呢。奈何南陽不識忠良,委屈了他一生。
綠水點頭,本不想讓他知道這麼多的。“她已經是孤單一人了,不要再讓她活得那麼辛苦。”即便會為她心痛的隻有她。
“好,我想辦法。”他答應。為了綠水,為了那一生為國的風揚,南陽愧對他們的太多了。
隻是想不到呀,十五年前的風揚與秋將軍送端陽公主和親,在津門。十五年後,他們的後人又為了同樣的事在津門相聚,為了同一件恥辱的事。
難道南陽真要走到盡頭了嗎?
津門城乃至安陽行宮,經曆過了近兩個月的易主都很平靜,從未像今日這般令人恐慌。一大早的,屬於人殺豬般的慘叫聲,便響遍了整個南陽行宮。所有的北安士兵莫不膽顫心驚,搞得人心惶惶。
“水兒,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風翦翦問。
“我也不知道,就聽說今早安大人和侍衛長不知怎麼惹了皇子,被打了幾十板子呢。”這邊雖離主院不算遠,但被北安有意阻隔,想探聽詳細也並不容易。
聽起來事情蠻嚴重的,還未見韓傾城罰過誰呢。他一名堂堂的皇子,是什麼事讓他發如此大的火呢?思緒不覺地隨他轉著,再回神時見綠水手上已拿了一個藥瓶。
“你做什麼?”好好的拿藥做什麼?
“給安大人送去,他平時挺照顧我們的。”是個好人。
“我也去吧。”正想知道是什麼事。
“好呀。”綠水應著與她一同出門。
出了流水聽軒,對麵便是竹君園,安政及北安幾個將領住的地方。本以為隻是表達關切之意,即便不被領情,也不該是眼前這種狀況吧。安政還好,可是那位侍衛長就不一樣了,言語之刻薄,連綠水都忍不住。
“帶著你們的假情假意馬上離開這裏,魅惑了我們皇子還不夠,來這裏又想魅惑誰?”他的粗嗓門在房內咆哮。
“克賽達,你還嫌惹得禍不大是吧!”安政喝斥他禍從口出,他總記不住這個教訓。
克賽達是個粗人,一介武夫,沒什麼心機,往往心裏裝不住事。今早便是因為紅袖莊的事,他把懷疑風翦翦與扇書勾結的嫌疑說了出來,才挨了這頓打。
其實人人都懷疑,相信韓傾城的心裏已有數,卻故意未提。無疑的,他這一鬧便等於撞上了皇子的傷口,怎能讓韓傾城不惱。
“克大人你說對了,我們是魅惑了皇子。但在這裏提到魅惑,你還不夠資格。”一向溫婉的綠水,她隻是溫婉,但不懦弱,更不允許任何人詆毀風翦翦。
“你……”克賽達氣結。
風翦翦一直沒有說話,她看出了端倪。想必他們今早這頓打,是跟自己有關糸的。隻是什麼事呢?相信韓傾城不會僅為一句話,就傷了兩名最重要的手下。
“安大人。”她隻能讓他解惑。
“紅袖莊昨晚被我們查封了。”他並不隱瞞,並細細地靜觀她的反應。
“為什麼?”風翦翦詫異,然後想到了扇書,不禁擔憂了起來。
“為什麼?你真的不知道?”克賽達恥笑,神情中明顯的輕蔑。
看向安政,他雖不說什麼,但目光中少了平日的和善。“那店裏的人呢?”此話一出口,他的目光變為了銳利的苛責。
“看來風姑娘跟他們真的很熟。”口氣幾乎是憎恨的。
“那又怎麼了,他們到底哪兒得罪你們了?”在綠水心中,津門是被俘虜的地方,北安可以拿任意理由為難這裏的百姓。
“他們就是刺殺我們皇子的人。”他語爆驚人。
震的風翦翦後退一步才穩住身子。回想遇刺前在紅袖莊的種種,回來後她也去過那家店。如果他們早已懷疑,那麼她的行蹤也早已被知曉。
她懂了,終於明白這轉變的症結。原來她已從恩人,變成了陰謀勾結的騙子。
他們懷疑她!
紅袖莊被封了,扇書及她背後的一群殺手被捕了。刺殺北安的皇子,他們不止是死罪。若韓傾城要追究的話,南陽又不知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綠水不準她再參與這些事,韓傾城此刻對她的不聞不問,已表明了不想處置她。的確,在這是非、真假難辨的時刻,躲在流水聽軒被人忽略,真是最佳的避難之道。
扇書要被斬首了,雖然她想讓自己的世界封閉,但還是知道了。想到那個扇節給她講故事的婦人,想到她聽到父親死訊時的悲痛,想到她留在津門十五年,隻為了守護父親的愛情。麵對這樣一個女人逝去,自己真的可以無動於衷嗎?
心不在焉地走著,小腿處忽傳來一陣痛。還搞不清自己撞到了什麼,身子向前跌去——這時,手腕被人拉住,才穩住了身子。
“你想死嗎?”韓傾城在她的耳邊咆哮,他看來很憤怒。
本不想看她的,最起碼不想讓她看到他忍不住看她,卻在這個時候不得不顯身。
被他強製地坐在身邊的石頭上,回神的風翦翦看向前方。方驚險地發現若不是被他拉住,自己就掉到水中了。
“如果真想死,我也絕不選擇死在水裏。”她靜靜的笑著,有些淒楚。
韓傾城也坐下來,伸手查看她的腿腳是否受傷。風翦翦驚慌地躲開:“我沒事。”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別考驗我。”他對她已經夠寬容了,她不懂嗎?為何還要以這種表情麵對他,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錯一樣。
“求你,放了她。”手抓住他欲查看她腳的手,她懇求。
“誰?”他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扇書。”被誤會也無所謂,怎樣也無所謂。她想要救她,不為別的,隻為父親,為她這些年來為父親的一份心,她不想讓她死。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等於是傷他的心。
風翦翦沒有說話,低下頭。她的要求是過份了,可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扇書死去。
“還是你真如克賽達說的,與他們勾結?其實你那天不是想救我吧?或者是有什麼陰謀?”不想提的,他寧願這種可能啃噬他的心,也不願拿出來求證。因為若是,那答案足以傷他更重。
她看著他,靜靜的看著。他終於說出口了,悶得很辛苦吧?他終還是不相信她的。本以為自己可以不這麼在意,現在才知道,那句話讓她痛的喘不上氣來。
“那就讓我也陪她死吧。”她輕輕的低語,寧原就此死去。
韓傾城側過頭去不看她,起身走開,步履沉重。他知道他終還是傷了她,可是她可知道,她求情的那句話讓他更心寒。
此時他不是因為她救了他,而對她有好感的,喜歡她的。所以他多麼希望,她也不是因為任何因素而救他的,僅因為他是他——韓傾城。可是她的心裏裝了太多的東西,卻獨獨裝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