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辛苦,水兒知道。”風翦翦的事初傳宮廷時,她已感到了她的艱辛。
“水兒又何曾輕鬆呢?”身上背負著這麼大的仇恨,人怎麼會過的輕鬆?
“姐姐。”她抱住她痛哭起來,仿佛要倒盡所有的委屈與辛酸。
兩個女子相擁著,一時間竟也無言。怪隻怪她們生不逢時,隻能這樣努力地生活下去……農曆八月二十日,南陽盛行的扇節,俗稱牽線日。津門城雖已屬北安境地,但北安公文言明,津門百姓節日習俗如顧。所以,這一日的津門熱鬧非常。
扇節
韓傾城身著著月色服鉓,與風翦翦同行於人群間。漫步在津門繁華的街道,觀賞著各行各業的店麵或鬧市攤位上的扇子。這種標準的南陽風俗,可說是讓他開了眼界。
風翦翦偷偷瞟了幾眼身側的他幾眼,仍不相信他竟真的隻帶了她出來,未讓北安的任何人隨行。據說之所以是她,原因是她來自南陽民間。
但是就平凡如她,也知道在這時刻他不宜獨自顯身於此。難道他真以為津門說是北安的,那百姓就如此坦然、欣然接受了嗎?就連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心中也有稍稍的不甘呢。
思緒翻轉著還未收回,目光無意識的遊移過“紅袖莊”的招牌,讓她猛然拉回注意力。
紅袖莊門口掛著一把美人團扇,從外便可看出它專司女子飾品。舉步進門,迎麵而來的滿是扇麵,全部懸掛在周圍櫃台上的半空中,樣式非常的多。風從外灌進來,吹得扇子嘩嘩作響。盡管讓人有天花亂墜的錯覺,可她還是一眼便盯住了它。
那是一把折扇,扇麵是一名男子持書的畫像,五官描繪的很年輕且俊逸。但扇子可看出有些年頭了,像她身上的那把一樣。伸手將它翻過,背麵用很娟秀的字體寫著“欲問君何意,奈何心含秋。”很無奈的句子。
欲問君何意,奈何心含秋。”手指無意識的摸著那容顏,她輕輕低吟著這句,竟也覺得蒼涼無比、苦澀難言。
“請問……這扇怎麼賣?”韓傾城問店內的小丫頭。
“客人請諒解,此扇是不賣的。”小丫頭答言。
“為何?”他詫異。
小丫頭正想回答,這時店的門簾後突走出一位婦人,製止了她未出口的話。“姑娘知道這是鴛鴦扇吧?”她問風翦翦。
風翦翦點點頭,手不自覺地移到那“彖”字的扇墜上。
“十五年前也是在扇節,曾有一對年輕男女在小店買了這一對扇子。扇麵本是空白的,他們各拿了一把,像是有什麼約定。第二天,女子拿了這把扇子又來店裏,等了那男子足足一天。可惜男子並未出現,女子在日落時留下了背後的字便走了。”故事講得很貧乏,甚至可以說是沒什麼起伏,可是講這個故事的老板娘顯得很激動,表情也很悲痛。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風翦翦問。
“不知道,或許有緣。”老板娘說,然後將那把扇子摘了下來,並遞給了她。“賣給你了。”
風翦翦接過扇,忽然覺得她帶笑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什麼似的,充滿睿智。
“謝謝大娘。”放了一錠銀子在她手中,風翦翦轉身離開。
“大娘,那扇子你不是十五年都沒賣嗎?”為何輕易賣給那位姑娘呢?小丫頭不懂。
“因為她是個特別之人。”看那扇子的目光中透露著感情,她相信那女子必與畫中的人是有著關糸的。
小丫頭還是不懂,隻是陪她看著那女子的身影漸漸離去,身後跟著一個月色服飾的男子,亦步亦離……
出了紅袖莊向西行,人跡漸漸稀少,再穿過一條街,便來到了津門著名的臨江河畔。風吹得岸邊的垂柳亂舞,讓她恍惚覺得自己置身在洛城的柳堤湖。
此時她有此了解了,為何父親在流落了許多地方之後,卻選擇在柳堤湖定居了。
她的父親風揚,曾是南陽朝廷的官員,與端陽公主一見鍾情。無奈奸人當道,設計皇命賜婚娶了她的母親秋氏。婚後第三年端陽公主和親,父親為送嫁使臣。
也是在津門,成親前天是扇節,兩人在紅袖莊不期而遇。公主買了扇,贈風揚一把,那時她已決定了把她的命運交給風揚。
第二天風揚沒有來,公主知曉了答案。於是寫下了“欲問君何意,奈何心含秋。”心含秋不止隱喻了一個愁字,更隱喻了她的母親秋氏。
之後,端陽公主走了,隨和親隊去了北安。她的父親才又去了那家店,看了她留下的字,在心中灼痛了一生。
這個故事是她十六歲時父親臨終前告訴她的。她不怪父親辜負了母親,因為父親一生對母親都懷著愧疚的心。因為他說過,母親在他心裏也是一個很美好的女子。
父親到了京城,一年後柔弱的母親病世。又過了一年,父親又在秋氏家族的冤案中受到牽連,被迫離開京都,在洛城定居。
風揚就這樣空有才華,卻隻能見國家日漸衰敗。妄是男兒,又抓不住自己的至愛。最後又因毀了女兒的臉,而結束了他抑鬱的一生。
韓傾城看著她的側臉,那濃濃的傷感環繞著她,濃的化不開一般。她手緊緊的握著那把扇子,人也變得孤單而難過,仿佛遠離了這個空間一樣。
“不過是一段已逝的故事罷了,姑娘太傷懷了。”雖然隱約感到這個故事似乎與她有些關聯,但他不確定。
“造成這一切悲劇的民族的人,說這樣的話不會覺得不安嗎?”臉上還帶著悲淒,卻加了憤恨與不平。
“我承認,但貴國若有明君,何以會有今日的和親呢?我記得十五年前已有一個警告了不是嗎?”不明白她的仇恨為何而來,隻是話語之中透著點玄機。所以他故意提到煙妃,這在時間上還真是巧合。
“若無北安好戰侵略,這段故事是不會發生的。”她承認南陽該自省,但這場悲劇的禍首無從狡辯。
“那好,倘若今日形勢相反,姑娘肯定南陽不會侵犯北安嗎?”弱肉強食,這世界本就這樣。
果然,風翦翦無語。“如今情勢不同,皇子你當然可以比喻的這般輕鬆。”她一時之間也找不到言語反駁,何況她也不是掌權者。
“話說回來,那老板並未扯上北安,姑娘又是怎麼知道的呢?”他興味盎然地問她。“難道姑娘與這故事有關?”沒準七公主的事也與她脫不了關糸呢。
風翦翦被問的啞口無言,不知該怎樣應對自己這一時的失控。
這時,四周忽在閃過幾個黑影,她還未搞清楚狀況,隻見他們站的地方,除了身後的江麵,其他方向都被蒙麵人圍住了。
“你們是什麼人?”韓傾城倒是很鎮定。
“送你歸西的鬼。”隨著話音落下,四周的黑影全向韓傾城攻來。
“你南陽的勇士來了。”韓傾城對著還在發楞的風翦翦低語,然後迎上了黑衣人的攻勢。
風翦翦搞不清事情怎麼發生的,隻是看著那些人圍攻著韓傾城。刀光劍影間夾雜著慘叫聲,然後鮮血四濺。打了許久時候,地上倒下了許多個人,可韓傾城也漸漸處於弱勢了。
“我若死在這,南陽將永無寧日。”韓傾城被逼近她的身邊說。月色的服飾上已沾了許多的血,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別人的,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
風翦翦來不及消化他的話,就見一個黑衣人的刀又向他劈來。來不及尖叫,韓傾城身子蹌踉的閃開,卻失足落入了臨江水中。
“怎麼辦?”黑衣人全圍了上來,已無暇顧及風翦翦的存在。
“不必擔心,幹娘說他不懂水性。”為首的黑衣人胸有成竹地說。
話音剛落,隻見一抹粉色從身側掠過,便投入了江中。
“是剛才那女子!”有人驚呼。
風翦翦沒細想任何事,隻是聽到那黑衣人的話,便一無反顧地跳了下去。她不能讓他死,不能讓南陽永無寧日。
在凶猛的江水中浮沉,她很快找到了溺水的韓傾城。不知哪來的力量,風翦翦緊抓住了他。抱著一根浮木,在分不清方向的水麵,卻隻能憑水流漂泊……窒息,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難過。他掙紮,可是越掙紮身子卻越往下沉。難道他韓傾城今日要喪生在這南陽之地的江水裏了嗎?意誌恍惚中,他看到一片模糊的粉色飄來,夾雜著長長的黑色發絲,緊緊的抓住了他……
身子有種極度的虛脫感,努力地睜開眼,他看到滿天的粉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飛舞。細瞧之下才分辨出,那是一種植物的花瓣。順著水的聲浪回首,他身後竟是一片江水,而自己正躺在岸邊,離水很近很近。
嚐試地動動手腳,感到左臂仿佛被什麼鉗製住,才發現身側還躺著一個粉色衣衫的女子。顏色跟他在水中見到的一樣,而他的手臂還被她緊緊地抱著。
伸手拔開她掩住臉的發絲,那臉龐竟是風翦翦的。手指無意識地描繪她在右頰,回想起落江前她憤慨的模樣,又在意識模糊中看到的粉色,他真的不敢相信是她這個一個纖弱的女子救了自己。
他過了許久才收回思緒,費了一番周折抽出手臂。他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吃力的抱起那平日如棉絮的身子,他想從現在起保護懷中這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