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父 親(2)(3 / 3)

盡管醫生說,父親的病已到晚期,即便服用藥物,至多還能活三兩個月。可我覺得按父親的體質,看不出半年內有有什麼危險。我當時已經辦理了“提前離崗”手續,何況從老家請來看管小兒子的女孫,已經學會做可口的飯菜,有條件專門照顧父親。我十六七歲離家,沒有給父母親盡什麼孝心,現在可是難得的機會啊!經過反複邀請,父親和母親終於答應了我的請求。

5月上旬,我專程回老家,將父母親接到了烏魯木齊。兩位老人這是第四次到新疆。前三次加到一起,住了也不過兩個月。這一次我舉意,隻要父親病情不惡化,就一直讓他們住在這裏。

由於我事先給妻子、孫女和兩個兒子講清了事情的原委,對照顧兩個老人特別是患病的父親,一家人都很精心。飯菜,盡可能既富有營養,又綿軟可口,方便下咽。冰箱裏,始終保證有水果,讓父母親隨時食用。我們的雙人床,騰給父母使用,而且換上了全新的被褥。老人們睡慣了熱炕,就買來雙人電熱毯,讓滿床熱著。每天,給父親找來當日出版的新報紙,供他閱覽。至於藥物,開胃有健胃消食片,止痛有木香順氣丸,抗癌有胃複春片。隻不過我用“我行我素”製圖軟件,改變了胃複春的的主治病症,彩色打印機輸出的說明書上,隻寫明是治療淺表性胃炎的特效藥。

起初一個月,父親在烏魯木齊過得很愉快,很充實。因為病情沒有大的變化,飯菜又比較符合他的胃口,所以從精神麵貌上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個晚期癌症病人。每天,他堅持每天按時禮五番拜,晨禮前還還補兩三天欠缺的拜功。除了中午休息一兩個小時,其餘時間,他時而誦讀《古蘭經》,時而翻閱我收集的漢譯伊斯蘭著述,時而又收看電視新聞。晚飯前,自己走下六樓,繞著這片家屬樓轉一大圈,半個小時後才返回家中。我們下班回家後,他還輔導我誦讀《古蘭》,給兒媳分析國內外大事,為孫子們講做人的道理。

6月的烏魯木齊,幹燥,炎熱,父親也顯得有些不舒服。呃逆次數多了,下咽時感覺喉嚨有異物,他便挑剔飯菜,一會兒說這個菜鹹,一會兒說那個菜硬,不是埋怨雞蛋煮老了,就是批評饃饃沒揉到家。在我責備的目光,甚至小聲訓斥中,孫女緊張不說,妻子和母親也戰戰兢兢。沒到父親用餐時間,小小的廚房裏擠滿了人,慌亂成一團。雖然我們的緊張盡可能避開父親,但他還是有所查覺。有時有些內疚地說:“兒子!其實飯啊菜啊都沒啥大問題,主要是我這胃口不行。”有時,又有些懷疑地說:“你買的這些藥吃了這麼久,怎麼效果不大。需要不需要再到醫院檢查檢查?”

我連忙解釋,CT和胃鏡都檢查了,不會有失誤。胃病本身就是慢性病,不好治,老年人就更需要時間。他聽了,也不再堅持。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這段時間,我們一家曾陪父母親去植物園遊玩,到南山避暑,父親似乎也很盡興。

7月初,老部隊某師通知我參加一個老戰友聚會。席間巧遇著名的“黃家醫圈”的黃傳貴醫生,他曾在師部當過幾年衛生員。他們研究的集中藥物,治療消化道癌症據說效果很好。我把父親領到賓館,請黃醫生給父親號脈。黃醫生事先聽我說過父親的病情,所以很幹脆地說父親的病是喜歡熱飲引發的,吃吃他的藥,也許會有作用。我手持黃醫生的處方,當天到“黃家醫圈”烏魯木齊門診部,購買了價值近800元的“複方胃仙草顆粒”和“黃氏抗癌粉二號”。回家途中打開包裝一看,不禁傻了眼:內外包裝的說明,都注明這是主治肝癌、胃癌、腸癌、膽管癌的藥。怎麼辦?不服這些藥,還是將實情告訴父親?我沒有回家,從門診部到朋友那裏,想了很久,決定還是告訴父親。畢竟,他是虔誠的穆斯林,對於生死,應該會有起碼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