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80歲之前很少患病。在和政縣林業局工作期間患急性闌尾炎,保守治療了幾天便痊愈出院。“文革”中遭批鬥,遺留下冠心病,偶爾發作,服點藥也就過了。
大概2003年夏天,父親左耳廓上出現了一個黑血點,不痛不癢,可漸漸在變大。父親讓我大妹挑破,心想將血放掉,也就沒事了。可是過了幾個月,這個黑血點又出現了。再次挑破後一段時間,它依然恢複原狀,甚至長得似乎更快。為了徹底治愈這點不起眼的疾患,2004年2月,大哥和小弟將父親送進了蘭州醫學院附屬第二醫院。初步診斷,醫生說是黑色素瘤。為防萬一作了活檢,沒想到結果竟是“鱗狀細胞癌”。醫生小心地連帶周圍的好皮膚切除了 “瘤子”,又將父親肩部的一小塊皮膚移植到耳廓。手術很成功,大哥和小弟他們又沒有講明真實病情,兩個星期後父親高高興興出了院。
回到家,父親的胃口卻一下子不行了。過去,食物軟硬酸甜,父親從不挑剔,而且特別能吃肉。可這陣任何食物稍有點硬,父親就覺得不好下咽,勉強咽下去又不消化。食欲明顯不如過去,飯量甚至不到以前的三分之一。開始幾天,父親還自我解釋說,是抗菌消炎的藥物破壞了胃口,想著慢慢也就會恢複的。可是一個月過去,胃口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有加重的趨勢。聯想起心照不宣的“細胞癌”,兄妹們很擔心,又送父親住進了擅長治療消化道疾病的解放軍第一醫院——蘭州“三愛堂”。
那天我正在外麵忙碌,忽然手機響了,是大哥的聲音:“老二!我給你慢慢講,你別緊張。阿達住進三愛堂後,作了一次CT兩次胃鏡,淺表性胃炎倒沒什麼,就是賁門下大大彎側有一個1.5.×1.0cm的隆起病變,伴出血,質硬,今天活檢報告出來了,是‘胃中分化腺癌’。醫生不主張動手術,因為畢竟是80歲的病人。我和木木、吾吾同意醫生的意見。現在就看你,你說動手術,我們就動。這一切,還沒給父親講……”
……
“老二!老二!”
我驚呆了!半晌沒有講話。大哥以為電話有故障了,大聲呼喚。
我從痛苦中猛然驚醒過來,冷靜地告訴大哥:老人動手術危險太大,而且即便手術成功,也難保癌細胞不擴散,最好的辦法隻能是保守治療。不過,父親懂得不少醫學知識,又很可能要根據自己的症狀查看資料,真實病情難以對他保密。而告訴真情,無疑會增加父親的思想負擔。
大哥說,他們已經通過有關醫生,更改了活檢報告,可以做到“天衣無縫”。對症治療藥物,是醫院自己配製的,也沒寫明是專門治療癌症的,對父親可以說是淺表性胃炎藥。
聽到這裏,我的心稍稍寬了一些,也就不再說什麼。
第三天,小弟來電話告知,父親已經出院回到家中。真實病情,隻有我們4個兒子知曉,沒有對母親和3個妹妹講,怕她們控製不住自己,什麼時候一傷心,就可能流露出異常感情,惹父親疑心。
我幾乎每天都打電話詢問病情,但心裏明白不會有什麼太好的消息。父親患的是安拉要命的病,別指望能有什麼明顯好轉,隻要不突然惡化,也就萬幸了。
父親在三家集住了不幾天,和母親一起被二妹接到了臨夏。二妹兩口都是州市不大不小的領導,家庭條件較之農村要優越得多,飲食方麵可以更好地照顧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