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最難熬的日子,超不過三年自然災害時候全家人餓肚子。從老到小,一個個餓倒在炕上,可是家裏卻沒有一粒糧食,一片菜葉。那情景,現在想起來都讓人害怕!
——主人公的話
采訪老尼亞孜後,我總覺得應該再找一位維吾爾老人,最好是家在南疆的農民。一城一鄉,一南一北,比較有代表性。可是,從烏魯木齊到喀什有1500多千米的路程。去和田如果不走塔裏木沙漠公路,道路更漫長。因此,半年來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去南疆。
今天是主麻日,我心裏忽地閃過一個念頭:大灣附近的貧民區近些年遷來不少貧苦的維吾爾人,其中有沒有老南疆呢?
晨禮後給大灣的一位朋友打電話。他聽我一講,痛快地說:“沒錯,每天到我們寺裏做禮拜的維吾爾老人有好幾個,都是南疆來的。你來吧,想找誰,我領你去。”
真是心想事成。盡管落了一夜的雪依然漫天飛舞,氣溫驟降,路滑難行,可我高高興興出門,徑往大灣趕。
一
朋友不僅給我找了一位地地道道的南疆維吾爾老人,而且還請了一位十四五歲的維吾爾巴郎作翻譯。
迎著雪花,踩著泥濘,步行不一會兒,來到了阿吉·薩伍提老人家。
這是租住他人的房屋。房東住樓上,老人租住樓下一間。這間十六七平方米的屋子沒有窗戶,而且屋內地麵較屋外低三四十厘米,雖然亮著燈,但暗沉沉的,由於既無暖氣也沒生爐火,在這個大雪天還有些陰森森的。老兩口當然也感受到了冷,身著毛衣、外套坐在床上,還蓋著厚厚的棉被。
屋子大概年久失修,房門油漆斑駁,地下高低不平。白色的薄紗覆蓋著西南兩麵牆壁,從接口處可以看到,牆上的塗料早已脫落,牆壁露出各色花臉。和老人交談的幾個小時,頭頂上的嘩嘩流水聲始終不停。那是從懸在頂棚的一根直徑五六厘米的塑料管中傳來的聲音,二層樓上消融的雪水流經這間屋。春雪不停,流水聲就不會消失。如果到了夏秋下大雨,想必這聲音會更加激越。
就是這樣一間簡陋的小屋,每月也要160元的房租費。近兩年首府房價暴漲,市內新開發的住宅每平方米高達4000多元,二手舊房也在3000元左右,房租相應地也升上去了。
阿吉·薩伍提老人是去年從沙灣縣城搬到烏魯木齊的。
老人告訴我們,城市越大,各種花費越高。在烏魯木齊,除了房錢,老兩口怎麼節省每月還要支出將近200元。在鄉下老家,一大碗牛奶最多5毛錢,可在這裏,一袋牛奶倒在碗裏離碗邊兒還有兩指高,已經漲到9毛錢了。城裏沒有莊稼草,也不讓燒煤,隻能用液化氣,高價氣一罐80塊錢,而且份量不夠,質量也差,再省著用,也燒不了50天。聽說有烏魯木齊戶口的市民,都燒管道天然氣,燒煤氣的,也是優惠價,一罐才五六十塊,要是能燒到那種氣,一個月要省一二十塊錢呢。羊肉和菜價格貴,他們可以少買少吃,但麵粉和清油哪天也少不了。這一年多,麵粉和清油漲得厲害, 25公斤的一袋麵粉,漲了10多塊, 5公斤的一桶色拉油漲了將近30塊。
看老人屋裏的陳設,就知道老人的日子過得很艱難。早已過時的一個舊碗櫃裏,放著一個鋁鍋,幾個瓷碗,一把筷子。旁邊一個沒有刷油漆的低櫃上,架著一個單眼煤氣灶。一張陳舊的大雙人床,沒了床邊,用一個汽車座墊替代。唯一有點現代味道的,就是床角落裏老掉牙的單卡錄音機和14英寸黑白電視機。老人說,包括這兩個“貴重物件”,屋裏的所有家具,都是收廢舊家具的兒子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