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嚴相、瑞王、魯渝凱三人身死,長安的危局在日出時迸發,日落後便安定下來。
長安城各坊官員百姓一早就被魯渝凱封鎖在了坊門中,惴惴不安的等到第二天,官兵開了皇城周圍的幾個坊門,讓官員都可出坊上朝,而平民百姓則依舊不允許四處走動。
官員們穿著朝服乘著馬車小心翼翼行在道上,透過車簾見那青石板上血跡斑斑,甚至還未幹透,一個個心裏都打起鼓來。
等到了朝堂上,龍椅上不見聖上,大家又都七嘴八舌小聲嘀咕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昨天城裏殺聲震天,我差點以為是犬戎人打過來了。”
“今早我見著路上巡察的都是生麵孔,我停下問他們都是哪裏人他們說是隴右來的。這……陛下不是召朔方軍進京嗎?怎麼又換成隴右軍了?”
“你們有沒有發現今兒個少了幾個人?”
眾人議論紛紛,這時後殿緩緩步出一人,殿中紛雜的聲音立馬靜了下來,再一看,那人不是裕安帝,而是太子盛琸。
太子未像以往那樣站到朝臣隊列,他步上台階,停在靠近龍椅的一節丹墀上,身後自有太監恭敬地替他擺好靠椅。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他是何意思,等他穩穩坐下,有大臣終於忍不住出聲。
“敢問太子,陛下何在?”
盛琸掃了圈底下眾臣,幽幽歎了口氣:“諸位大人有所不知,昨日瑞王協同嚴相與朔方節度使魯渝凱一齊逼宮,威脅父皇交出玉璽,妄圖謀逆。雖最後有驚無險,叫隴右節度使及時趕到,破了危局,但父皇年事已高,一下遭受這樣的刺激,身子骨便有些吃不消。昨晚發了惡症,今日已是起不來了。隻得下了口諭,讓我代為監國。”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仿佛油鍋裏落了涼水,大臣們都炸開了鍋。
“謀、謀逆?”
“這魯渝凱好大的膽子……”
他們震驚之餘,又都很快接受了這件事。嚴相專權,瑞王自大,都不買太子的賬,兩派相鬥多年,逐日激化。在許多朝臣心中,東宮一戰是早晚要發生的。獨獨讓人有些意外的是,嚴相竟然會膽大妄為到勾結節度使逼宮。
“殿下,那嚴相三人現在在哪裏?可是抓起來了?”
太子臉上一點看不出是昨日經過了血腥廝殺的人,十分淡定從容:“三人昨日都已伏誅,就地格殺。”
眾人又是一陣窸窸窣窣,彼此交換著今日不知第幾個錯愕的眼神,直到盛琸抬了抬手,殿上才再次安靜下來。
“瑞王不僅以下犯上,作亂謀逆,還勾結吐蕃王蒙羅鈿裏應外合。若是昨日事成,瑞王便會在登基後簽訂條約,將大譽國土拱手送上。”盛琸露出笑容,“還好隴右節度使智勇雙全,察覺異樣,設計佯敗,與那呼延廷假意周旋,奪了反叛盟書與瑞王的印信,這才化解了此次危機。”
說罷,他身旁的太監朝殿外高聲宣道:“傳隴右節度使冉元白上殿!”
不一會兒,殿外一道修長身影徐徐而來,相貌俊美,貌若好女。
他走至最前,單膝跪下,抱拳拜道:“隴右節度使冉元白,參見太子殿下。”他攤開手掌,將掌中事物呈上,“這便是嚴相與瑞王勾結犬戎人的證據,請太子,各位大人驗看。”
太子擺了擺手,身後太監托著一個托盤,微微躬身下了台階,讓冉元白將兩樣東西擺到盤子上。之後他端著托盤,在兩列朝臣中巡遊一番,讓每個人都看清了盟書與印信的模樣。
原本還有懷疑的大臣,在看到盟書與印信後皆是氣憤不已,紛紛搖頭甩袖,大呼嚴相是奸相佞臣,國之蛀蟲。嚴梁輔已死,這些往日裏懾於他淫威不敢開罪他的大臣再也沒了顧忌,該罵的罵,唾的唾,恨不得現在就回去寫本子將嚴梁輔這些年做過的惡事都參上一遍。
諸事議完,大臣們退了朝,麵對空蕩蕩的大殿,盛琸緩慢地吐出一口氣,舒適地靠在了背後的椅背上。
過了會兒,他吩咐近侍者太監:“讓他上來。”
太監籠著手垂頭下去了,很快領了一人進來,正是厲淵。
“參見太子,殿下千歲。”他一掀下擺,跪在了盛琸麵前。
太子見他身形偉岸,就是跪在殿下也是穩穩當當毫無渺小之感,又想他能從千軍萬馬中取得盟書,若是為臣為將,定然是一柄鋒銳的殺人刀。
怪不得嚴相要對這個義子如此心心念念。
盛琸道:“厲淵,你此次自赤多讚手中取得盟書,路上又殺了呼延廷,還助冉元白解了長安之危,可說是立功無數。你有想過要什麼封賞嗎?”
厲淵道:“小人不敢要封賞。我為嚴梁輔義子,雖無血緣,但有父子之實。早年因父命我亦做過許多錯事,殿下不追究過往已是小人之幸,並不敢求別的。”
盛琸靜了片刻,又道:“你就沒有想過留下來重新入朝為官嗎?你驍勇善戰,有正當壯年,朝廷如今很缺你這樣的人才。若你肯留下,我便既往不咎,封你為新的朔方節度使,統管朔方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