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留下來做我丈夫?”一身銀飾,臉蛋比花還嬌嫩的少女依依不舍地看著我,做著最後的挽留。
我將包裹係在馬鞍上,利落翻身上馬,一拽韁繩:“不了,我妻兒還在家等著我。”
出來已是月餘,不知瘋子和小崽子有沒有想我。
少女聞言嘟了嘟嘴:“那你以後要記得來看我。”
我夾了夾馬腹:“等你成親那天,我必攜妻兒來賀!”
少女紅了眼眶,抿著唇終究沒再說什麼。 半個月前,我為了給蕭朗月那小崽子尋一把趁手的苗刀親自來到南疆,無意間救了嵬地第一教詩通教的少教主蘇珞。小姑娘才十六歲,許是這邊風氣開放,她覺得我救了她,正好她又挺喜歡我,便應該留下來做她的夫君。我自然是不肯的,與她糾纏了半個月,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才好不容易說通她放我離開。 臨走前她送了我一把彎刀,純銀的刀鞘上鑲嵌著大小不一的紅藍寶石,極為奪目,象牙的刀柄纏以牛筋防滑,刀身拔出時寒光四射,似有破風之聲,揮動時又十分流暢輕盈,可謂是把難得的寶刀。
我別過她,策馬朝著北方而去。
我趕著在蕭朗月生辰前回黑鷹堡,一路上就沒怎麼好好休息,是風也趕雨也趕,日也趕夜也趕。眼看還剩最後幾天,好在小白義是匹良駒,日夜兼程,終於是讓我趕上了。
其實我心裏有些忐忑,這次前往南疆,我隻留書一封在桌,連當麵說一聲都沒有,不知道瘋子會不會生氣。
哎,其實這也怪不得我。
那日程小雨說我有情敵了,我還當他小孩子瞎說,結果他說情敵就是那明月仙子。
“你可別胡說,壞人家仙子名譽。”
程小雨瞪大眼,很不服氣:“誰胡說了,真的呀!你不知道那明月仙子十幾歲的時候就仰慕我家堡主了,但那時候堡主有妻室她沒機會,後來據說就去了什麼南海遊曆,在此期間悟出了一套劍法,創辦了明月小築,在江湖上很出風頭!她這次回來說是參加柳小姐的婚禮,但是我剛聽我爹說她要在堡裏住一個月呢!”他加重語氣,“一個月啊,誰知道她是不是對堡主有什麼非分之想!”
我一敲他的腦袋:“胡說什麼呢!這詞能這麼用嗎?”
程小雨痛叫一聲捂住腦袋,癟嘴道:“你反正看緊一點,不聽我的,你是要吃虧的。”
我會不會吃虧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個道理,就是如果男人想偷腥,你看得再緊也沒用。
而且我相信瘋子,他這隻貓呀,隻吃自己碗裏的,別的地方的魚是看也不會多看一眼的。
不過,雖說我相信自己的男人,但是卻應付不了別的女人。
要我向女兒家般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爭寵獻媚,這種我是做不來的。水碧雲住在黑鷹堡裏,白天總會變著法兒找蕭仲南促進感情,有時還會給他燉個補品展示下手藝。
我撞上過幾次,是留著蹭吃也不好,走了讓他們單獨相處也不好,左右為難。
而水碧雲不知是看出來了點什麼還是的確知道點什麼,看我的眼神總是很奇怪,笑臉也更僵硬幾分。
就這麼過了幾天,她突然說要和我比試劍法。
她自創的明月劍法可算是她成名絕技,十分自傲,跟我比也不知道是為啥。
柳月梅也是個武癡,在一旁極力促成這場比武,蕭漠北眼睛都要抽筋了她都沒領會對方的眼色。
我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
在一幹人等的見證下,我與水碧雲在演武場以劍會友,點到為止,好好比試了一番。
然後,不知怎麼回事,我一劍就把水姑娘的大腿給劃傷了,衣服都破了。
這地方著實猥瑣尷尬,水姑娘臉色立時難看下來,顯出羞憤之色,我也是錯愕當場,難以回神。
還好蕭漠北及時叫了停,水碧雲受傷,這比試雖是我贏了卻也不光彩,我百口莫辯,有些無奈。
柳月梅緊蹙著眉,想說話,卻被蕭漠北一把拉住衣袖製止了。
我大概知道她要說什麼,無非是怨怪我出手太重,傷了水碧雲。再看蕭仲南,一雙眼並不看我,全在水碧雲身上。
“漠北,叫大夫來。”話音剛落,他俯身抱起不能走路的水碧雲,大步往她暫住的廂房而去。
我被留在原地,愣愣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像個傻子。
“義父……”蕭朗月皺著眉欲言又止。
他和程小雨兩個一直在場外暗自替我加油鼓勁,這會兒我贏了卻反而滿臉無措,不知道該做如何表情。
我朝他笑了笑:“沒事,小孩子早點回房去,別在外麵瞎晃悠。”說著也不管他在後麵叫我,幾個起落回了自個兒院落。
我的劍法,說天下無敵有些過,但收放自如還是做得到的。
那一劍過去,到底是我故意要她難堪還是她有意讓人覺得我欺負她一個姑娘家,這會兒也說不清了。
水碧雲的伎倆我以前在魔教不知道見過多少回,也不能說生氣,就是……覺得和個女子計較挺沒意思的。
她既然處心積慮要找我麻煩,不如幹脆成全她,將地方騰給她,讓她與蕭仲南去糾纏,也好過我現在這般陪她玩些深宅婦人的把戲。
這樣想著,我找來紙筆,留書一封,寫明自己要替朗月尋生辰禮物,暫別黑鷹堡,一月即歸。
筆墨幹時,我行李也收拾妥了,從馬廄牽出小白義,無聲無息就出了黑鷹堡,出了燕地,一路往南疆而去。
收回思緒,抬頭望了望天,隻見高空一朵雲彩也無,烈陽之下,火烤一般的路麵彰顯著酷熱的暑氣。有幾隻瀟灑的鷹兒展開雙翅滑翔而過,留下一兩聲尖銳的嘯叫,像在給誰通風報信。
到了黑鷹堡地界,我也總算可以放慢步伐不那麼著急了。身下小白義嘴裏嚼著青草晃晃悠悠朝前走,回家的路它已認識,就不用我再看著方向了。
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忽聞耳畔傳來一陣馬蹄聲,我睜開眼往那處看去,就見程小雨領著三五弟子朝我這邊奔來。
“大哥哥!”程小雨在我身旁勒了韁繩,上下打量一番,見我渾身完好,鬆了口氣,“你這麼久不回來,真是擔心死人了。也不報個口信,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要去南疆找你!”
我笑問:“那怎麼又沒去?”
“還不是堡主不讓。”他抱怨著,突然住了口,小心翼翼看我一眼,低聲道,“大哥哥,你不要和堡主吵架了,你不在這些日子他也不好過。你說也不說一聲就走了,堡主知道後發了好大的脾氣,嚇得大家平日裏走路都要小心翼翼,唯恐惹他動怒。今天你總算回來了,我們也算熬出頭了。”
我聞言撇撇嘴,道:“明月仙子沒給他送降火湯啊?”
幾匹馬不緊不慢地走著,我與程小雨行在最前麵。
“你走後堡主就住到馬場去了,那女人想見也見不著。”他臉上就差寫著幸災樂禍了。
搬出去住了啊,這還差不多。
我勾勾唇角,一夾馬腹,行得更快了些。
從程小雨口中得知,這一個月蕭仲南根本不見蹤影,水碧雲尋著各種由頭去了馬場幾次,連根毛都見不到,後來柳月梅邀她一起同遊燕地,兩個人一天到晚往外跑,倒也清淨。
“朗月呢?”我一走,蕭仲南那瘋子竟也走了,誰來看孩子?
程小雨抓了抓頭:“少堡主閉關了。”
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個小屁孩還知道閉關?”
“他生氣啊。”程小雨撇撇嘴,“看到水碧雲就沒好臉色,連帶著也看不順眼二堡主和二堡主夫人,整天沉著臉,大家看到他都怕,走路都繞著他。”
我有點心疼蕭朗月,大人間出了問題,孩子總是跟著遭殃。
回到黑鷹堡,程叔已候在大門口,他見了我隻說回來就好,旁的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我與他簡單說了兩句,別過他們父子就回了自個兒院子。
正整理行李,由遠及近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耳尖微動,已經聽出是誰來了。
停下手中的動作,我微笑著轉過身正對房門,不出片刻蕭朗月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臉頰微紅,額上冒著細汗,像是一路奔過來的。
“義父!”他大喊一聲,一個猛衝紮進了我的懷裏。
我穩住身形,輕撫他顫動的脊背,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帶著哭腔道:“我不要苗刀了,我也不要過生辰了,你別再離開我和爹爹了好不好?”
我忙哄他:“說什麼傻話,怎麼能不過生辰呢?你過來瞧瞧義父給你帶了什麼回來,保準你喜歡的。”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拉著他的手往桌邊走。他眼睛紅紅的,隱隱閃著淚光,乖巧地任我牽著。這小崽子,估計是真的嚇到了,三年來我還是頭一回見他這樣。
桌上擺著蘇珞給我的彎刀,都不用出鞘,隻是粗粗看一眼都快要被它周身的寶光閃暈。
蕭朗月呆呆看著那把刀,小心拿在手裏細細撫摸著,很有點愛不釋手的意味。
“喜歡嗎?”我問他。
小崽子點點頭,握住刀柄輕輕往外一抽,立時寒光乍現,鋒利的刀身像水銀一般照出他的眉眼。
“義父,這刀一定很貴吧?”他將刀歸鞘,不安地看著我。
我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腦袋:“黑鷹堡什麼時候缺過銀子了?而且這刀也不貴,義父幫了別人一點小忙,這把刀是對方的答謝,就算還了人情了。”
蕭朗月聞言神情一鬆,摸著刀終於有了點開心的模樣。
“傻孩子……”
小崽子一個月沒見我了,有許多話與我說,我安靜地聽他說著,忽地察覺院子裏又進來一人。
我輕輕抬手止住蕭朗月的話頭,望向門邊,果然下一瞬蕭漠北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
他看見小崽子在我這兒,先是一愣,然後有些尷尬。
“阿青,朗月……”
蕭朗月見是他來了,臉孔一板,鼻腔裏冷冷哼了一聲,不去看他了。
蕭漠北很是受打擊,可憐巴巴地看向我,像是在求救。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朗月,叫人。”
小崽子渾身一震,不甘不願轉過身子,對著蕭漠北飛速喊了聲:“二叔!”
蕭漠北訕訕而笑:“唉!”
然後他又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有話對我說,拍了拍蕭朗月的肩,道:“我和你二叔有話要說,你先回自個兒屋裏去。”
小崽子嘟了嘟嘴,不太高興地“哦”了聲,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