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堡這幾天格外熱鬧,堡裏上下都忙得不可開交,連附近的村鎮都顯出幾分喜氣。

我站在廊下啃著剛從樹上摘下的新鮮李子,注視著不遠處蕭朗月指揮程小雨將大紅綢花掛在屋簷下,卻怎麼也掛不正的模樣,越看越好笑。

看到蕭朗月那小崽子終是不耐煩,跺著腳發脾氣,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不小心被汁水嗆住了喉嚨,咳得撕心裂肺。

正覺難受,後背覆上一隻厚實的大手,不住輕拍著顫動的脊背,同時我眼角瞥到一旁多出的黑色袍袖。

“怎麼如此不小心?”

我咳了一陣,總算平複下來,將手裏剩下的小半個李子往身旁人嘴裏一遞,很有些委屈道:“都是它害我!”

瘋子垂眸盯住我的雙眼,毫不猶豫低頭一口將那汁水淋漓的李子咬進了嘴裏,咀嚼兩下,喉頭滾動,而後偏頭將一粒小小的果核吐了出來。

“給你報仇了。這果子挺甜,哪裏摘的?過會兒讓人給你多摘點放屋裏。”他邊說邊從懷裏掏出一塊潔白幹淨的帕子,將我泛著嫣紅水光的手指一根根仔細擦過。

“就在那兒,花園裏……”我將那棵李子樹的確切位置說與他聽後,手臂一伸掛在了他脖子上,“紅燭紅花紅燈籠,你看著高不高興?”

那邊朗月許是覺得程小雨太笨了,與對方換了位置,手裏舉著綢花一個輕功飛縱,穩穩掛上去了。

瞧那嘚瑟的小模樣,跟第一次逮到獵物的小狼崽似的。

瘋子環住我的腰,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漠北成親是黑鷹堡的大喜事,我自然高興。”

轉眼蕭漠北都要成親了,對象還是武林名門江南柳家的大小姐。

柳家擅使長槍,柳小姐柳月梅更是將一把紅纓槍使得出神入化,她不是閨閣裏不經風雨的嬌弱花朵,更像是迎著烈日生長的向日葵,巾幗不讓須眉。

這樣的女子能叫蕭漠北娶到,也是那小子傻人有傻福。

“以後堡裏就有女眷了,很快,朗月也會有弟弟妹妹們……”這個曾經冷寂的家漸漸會被歡聲笑語所覆蓋,重新煥發生機。

像做夢一樣,我有些恍惚,畢竟我從未想過自己能夠有個家,一個像模像樣的家。

曾幾何時,我還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淒慘地死在哪個無人問津的角落呢。

“喜歡嗎?”男人灼熱的呼吸噴吐在我耳廓。

“什麼?”我回過神,退開點看向他的臉。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大拇指摩挲著我的眼尾,有些粗糙的質感磨得我皮膚直泛疼。

我按著他的手,閉了那隻眼睛,並不想製止他的動作。

“成親,喜歡嗎?”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改不了問一句答一句,一個字一個直往外蹦的臭毛病。

“和誰?”我勾起唇角,有心惹他,和他繞圈子。

話音方落,他手上力氣又加了幾分,我“嘶”了聲,不用照鏡子也知道眼尾定是紅了。

瘋子抿著唇不說話,麵無表情的樣子瞧著有幾分可怕。

“知道了知道了!”我雙手收緊,一頭紮進他懷裏,悶悶道,“和你和你,除了你還能有誰!”

瘋子捏住我的後頸,輕輕揉捏著,聞言低低笑了開來。這笑就像在我心湖灑下了一圈圈要命的漣漪,直叫人從裏酥到了外。

我更緊地抱住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蕭漠北去柳家接新娘子,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吉時定在三天後,我問瘋子到時我要不要露麵,畢竟黑鷹堡二堡主成親,江湖上該來的人都會來,連武林盟主也會出席,萬一到時候有人認出我來,壞了喜慶就不好了。

“認出你又如何,他們還敢當著我的麵搶人?”他一派正經,滿臉霸道。

我哭笑不得看著他,一點他的額頭:“那你在江湖上的好名聲不是全毀了?他們會說英明神武的黑鷹堡堡主被魔教餘孽給蠱惑了,魔教要卷土重來了,武林要被魔教攪得腥風血雨了,到時怕是要連你一起打的。”

瘋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進懷裏:“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現在哪還會有人記得寒一教有你這個教主?再說……”他將臉埋在我頸窩處,深深吸了口氣,“打就打,我難道還怕了他們?”

他的確是不怕他們的。

以黑鷹堡如今和朝廷的關係,那些武林人士隻要有點腦子就不會來觸這個黴頭。我拿他沒法兒,歎了口氣,也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