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時候家人便都離世了,隱約記得似乎是家鄉鬧了饑荒,幾乎到了人吃人的地步。我能活下來,並且還被路過的寒一教教主相中帶回教中,也可以說是走了狗屎運了。
我那時太小,連自己幾歲,家在哪裏都不知道,就更不要說自己姓名了。韓青言這名字還是老教主取的,因為是“寒一教”,我就姓了“韓”。
頭幾年剛進教那會兒,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能有口飯吃有張床睡就心滿意足了。等漸漸大了,知道自己身在怎樣的環境,每每看到振翅高飛的鳥兒都要愣怔許久。
碧空萬裏,我卻不得不被困於這深山中,明明隻要走出去就有大好的世界等著我,我卻宛如被隱形的枷鎖束縛,一步都邁不動。
老教主雖是我的師父,但他弟子眾多,親疏有別。我資質一般,性子也不活絡,基本上在他眼裏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路人。不過我也不愛出風頭,討得了他歡心那又怎樣呢?教主的位子送給我坐我也是不要坐的。
教中這麼多人,我與老教主不親,與師兄弟們不親,唯獨與師叔林嶽有些交情。
那時候我覺得他與我相似,都是沒什麼野心,甘願平凡一生的人,雖然事後證明我過於天真,但那時候我與他相處得的確實十分融洽。
我胸無大誌,在成為教主前,教中一切事務都是能不參與就不參與的,與其說我是老教主親傳,不如說我就是個巡山弟子。所以到老教主手諭下來,任命我為新任教主時,我簡直雲裏霧裏,抱著這個從天而降的燙手山芋不知如何是好。
猶記那時我坐在老教主床邊,他吃力地拉著我的手道:“青言啊,寒一教以後就靠你了……”老教主滿頭白發,臉上皺紋遍布,在我沒注意的時候,他竟就這樣垂垂老矣。
我訥訥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然而還沒點頭答應呢,他就呼出老長一口氣,仙去了。接著一群長老啊護法啊一擁而上,將我擠到了一邊。再然後,我就成了寒一教第二十六任教主。
寒一教在外名聲不好,被正道武林所不齒,我心裏其實挺怕他們打上來的,加上沒有入侵中原的野心,就讓林嶽盡量約束底下教眾,想慢慢把魔教的形象轉正。
我太過依賴林嶽,都不知道他有沒有照我的話去做。現在想來他應該是陽奉陰違的,不然那些正道人士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找上我。
寒一教能這麼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本事。鷓鴣山上機關遍布,正道人士的第一次圍剿並不順利,可以說死傷慘重。如果不是那時候山下傳來林嶽四麵楚歌、情況危急的消息,我也不會帶著一幹教眾匆匆下山,以至於人沒救到,反而還被正道人士殺了個片甲不留,莫名其妙一路朝著離鷓鴣山越來越遠的地方逃命,越逃越偏,最後退無可退地掉下了懸崖。
林嶽那般狡詐,自然不會真的中伏,想來想去,也隻可能是他有意要借他人之手除掉我了。真是好陰毒的計謀啊,可憐我那時還心心念念要去救他!
懸崖下是湍急的水流,我身受重傷,當冰冷的河水無孔不入地鑽進我的眼耳口鼻時,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萬萬沒想到一睜眼,自己躺在一座山洞裏,不遠處是搖曳的篝火,以及一個裹著獸皮的高大男人。
我不知道自己漂到了什麼地方,要不是四肢百骸無一不痛,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下了陰曹地府。
頭兩天我昏昏沉沉的,身上還穿著那套濕漉漉的衣服,不時會睜眼,但眨個幾下就又昏過去了,好在瘋子還知道要哺些野果給我吃,不然我恐怕早就沒命在了。
到第三天,我渾身發冷,燒得厲害,人也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第一件事,便是氣若遊絲地向瘋子求助。
“這位大哥……麻煩你……將我衣服脫去……把我放到火堆旁……”我歇了會兒繼續,“我冷。”
瘋子沒有馬上行動,而是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眸盯著我看了許久。
我手腳癱軟,發絲淩亂地散在身上,因為側首的動作而滑落頰邊,遮住了視線。
我眼皮越來越重,身上也越發畏冷。
“求你……救我……”好死不如賴活著,既然老天爺沒讓我摔死,我就要想辦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