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14年2月17日開始,到2014年9月,花了七個多月時間,我們終於修通了到星火鎮的326公裏路。公路寬8米,縱橫向水溝暢通。我的排水係統是可以讓人進去清理的,因為我們要穿幾個溝嘛,有滑坡。滑坡的地方打抗滑牆,抗滑牆深度有接近十七八米的,底壩有六米寬。公路通了過後,我的家鄉便結束了祖祖輩輩肩挑背磨的曆史,村民們那個高興呀,就不用說了!就是我,說實話,想起我從2000年就開始給家鄉修路,堅持了十五年,中間幾起幾落,但我一直沒有放棄,終於為家鄉實實在在辦了一件好事。為這條路我一共花了多少錢?一共是八百四十六萬,每筆開支都有據可查,八百四十六萬!還不包括第二年我又花了四十多萬,將路麵全部硬化了。2015年我看到下麵村民吃水有問題,就又在半山腰修了一個二百八十多立方米的安全飲水池。
“這就是我修路的故事。上級領導對我說,為了展示這輪脫貧攻堅的成就,就說這路是在脫貧攻堅中修的。我一想,這麼說也沒錯,因為這條路主要還是在2014年、2015年這兩年中完成的,歸功到脫貧攻堅也是中秋節的月亮——正大光明,你們說是不是?”
說完,蒲總笑了起來。張嵐文知道他講完了,便道:“我是第一次聽到你修路的故事,真可以寫一部情節曲折動人的長篇小說了。可惜我不是作家,要是作家,一定寫出來,說不定還要得個什麼獎呢!”金蓉說:“編成電視劇就更精彩了!”鄭萍道:“給亞琳說說,叫亞琳這個大記者回來寫一寫!”喬燕道:“蒲總,你十五年堅持為家鄉修一條路,真的可以評為感動中國的人物了!”說完又問,“哎,蒲總,那條公路現在是不是命名為‘蒲毅路’了?”蒲總聽了這話,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道:“哪能呢?那都是年輕時候幼稚的想法!現在別說用自己名字命名,就是光宗耀祖的想法都沒有了,隻想踏踏實實做點事,不枉活了一輩子!”張嵐文聽了馬上說:“不去追求什麼虛名,把自己的事業真實地寫在大地上,就是最難的!”
蒲總聽了這話,像是對張嵐文的話表示讚成似的,馬上發出了熱情的邀請,道:“等康養中心建成後,我來請張主任和幾位書記到村上住幾天,體驗一下,也給我提出寶貴意見!”說完轉頭對羅丹梅說,“這事就交給小羅書記!”羅丹梅立即道:“沒有問題,蒲總!”說完看了看張嵐文,又對蒲總說,“蒲總,張主任還有一件事情,不知你肯不肯幫忙?”蒲總立即問:“什麼事?”羅丹梅便把張嵐文剛才說的找水的事,對蒲總說了一遍。蒲總一聽,便道:“這有什麼難的?”張嵐文急忙道:“蒲總不知,我們那兒地形太複雜了……”蒲總沒等她說完,便看著張嵐文問:“再複雜,我問張主任一個簡單的問題,那天上下的雨到哪兒去了?”張嵐文不明白他的意思,老老實實道:“滲地下去了唄!”蒲總道:“這就對了,隻要它沒有化成空氣飛了,我們就能把它找出來!你想想,那麼大的山,那雨水滲到地下,不會是一小股一小股,一定會在地下形成一條大河,不會在別的地方!我們找水隊無論是找水方案還是打水設備,都是國內最先進的,人員技術也是過硬的,我派他們來幫你們找,無論找多久,直到把水找到,我不要你們的錢……”
張嵐文馬上跳起來抓住了蒲總的手,連聲道:“謝謝,我代表天盆鄉全鄉人民謝謝蒲總了!”鄭萍、金蓉和羅丹梅在一旁也為張嵐文高興,拍著手道:“大姐今天可遇到貴人了!”喬燕道:“蒲總真是樂善好施,可不可以也幫我們一下?”蒲總聽了忙正經地問:“你們村上也缺水?”喬燕道:“我們村上水不缺,可缺金子,蒲總能不能給我們找幾砣金子出來?”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蒲總也跟著笑,笑完,過來和她們一一握手,然後離開了。
蒲總一走,喬燕忽然歎了一口氣,張嵐文忙問:“你歎什麼氣呀?”喬燕道:“真是人與人不同,花有幾樣紅,同樣的老板,像蒲總這樣的老板,十多年如一日,堅持為家鄉修路,愛心滿滿,但有的老板沒有誠信不說,反趁脫貧攻堅來沽名釣譽……”話還沒完,鄭萍便道:“你說的老板是誰呀?”喬燕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們村裏的賀興仁呀!賀興仁也是個房地產老板,資產雖不能和蒲總相比,但個把億還是有的。他自己表態給村裏捐三十萬元資金改造自來水管道,話說了,大姐你們電視台也做了節目播出去了,可大半年過去,捐的錢卻像賀家灣俗話說的,是夜蚊子滾岩——沒有響動……”
話還沒完,張嵐文立即驚訝地問:“燕兒,真有這事呀?”喬燕道:“大姐,難道我還撒謊?”便把那天村裏春節聯歡會上,賀興仁如何上台表態、說的什麼話、劉副台長如何指揮拍攝、回來後電視台什麼時候播出的節目,對大家說了一遍。張嵐文聽了還沒回答,金蓉便憤憤地說:“光天化日之下,當著那麼多村民,還有領導,紅口白牙說的話,怎麼就不算數了?你們問他要嘛!”喬燕忙說:“我們怎麼沒向他要?當天活動結束後,我們就把村上的銀行賬號給了他,他還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對我們保證說:‘你們放心,春節上班後,我就讓財務把錢劃到村上賬戶上來!’可是回去便沒了音信。到了3月份,我們見錢沒有劃來,便叫會計去催,會計去了回來對我們說:‘賀興仁說,他們公司財務人員出差去了,回來就劃過來。’我們又信以為真,等了一個月,錢還是沒到賬,我便叫村支書賀端陽親自跑一趟,因為賀興仁和賀端陽是一個房頭下來的,平時稱兄道弟。賀支書去了回來埋著腦袋半天沒吭聲。我把他問急了,他才說:‘賀興仁說公司財務緊,等過一陣子再說!’我聽後想,開公司的人,有時現金緊張也是正常的,那就再等一等吧。可一直等到不久前,我親自去問,辦公室一個小姑娘先叫我等一等,過了一陣,另一個女孩過來對我說:‘賀總出差去了,你不要等了!’我一聽這話,便知道賀興仁躲起來了,這三十萬塊錢,大約也是寫在水瓢上了,你們說是不是?”
金蓉聽完,便道:“燕兒你們好傻!禿子頭上的虱子——不是明擺著嗎?對於一個房地產公司來說,三十萬塊錢,半套房子都不值。人家要是想給,早就給了,你們還傻乎乎地去問!”羅丹梅也道:“就是,像我們蒲總,為村裏修路投資了將近一千萬元資金,怎麼就拿出來了?”喬燕苦著臉道:“問題的嚴重性還在於,他是當著全村村民喊出來的,村裏就是三歲小孩,都知道賀興仁老板給了三十萬元錢改造自來水管道,可大半年過去了沒見響動,村民便以為這三十萬元又被村幹部貪了,結果是賀興仁得了‘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家’的美名,村幹部卻背了‘貪汙分子’的罵名……”
張嵐文聽到這裏,便道:“燕兒你說的這種情況,全國都很普遍,一些老板在一些公益活動中把捐款牌舉得高高的,一張口就是捐幾十萬、幾百萬,感動得台下觀眾熱淚盈眶,又是鼓掌,又是歡呼。可一旦騙得了媒體的報道、社會的讚譽和領導的信任後,捐的款卻不見了蹤影。這叫詐捐!這些人不僅僅是誠信有問題,實際上是一批騙子。他們騙的雖然不是錢,卻是比錢更重要的榮譽,我也最恨這種言而無信、騙取名利的小人了!”張嵐文話音剛落,金蓉也說:“特別是打著脫貧攻堅旗號騙取榮譽的騙子,更是可恨!”喬燕聽了她們的話,道:“那姐姐們說一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鄭萍、金蓉和羅丹梅互相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張嵐文卻道:“那天除了我們劉副台長,是哪兩位記者來你們村上拍的節目?”喬燕想了一想,才答:“我們也沒問他們的名字,隻知道扛攝像機的叫小鄭,現場采訪的妹妹叫小張……”張嵐文便笑著說:“我知道了,燕兒!假如我去給你們把這筆錢要回來了,你分多少給我?”喬燕一聽這話,先是愣了,可一看張嵐文兩眼緊緊看著她,又不像開玩笑的樣子,過了半天才嚅囁地道:“大姐,你真能幫我們要回來?”張嵐文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你說吧,給多少回扣我?回扣少了我就不去要了!”鄭萍、金蓉和羅丹梅都知道張嵐文是在打趣她,金蓉便跟著起哄道:“還不光是大姐,也得給我們分一份,不是有句話叫‘圍山打獵,見者有份’嗎?”鄭萍和羅丹梅也道:“就是,沒有我們的份,大姐就不去給她要了!”喬燕馬上故作嗔怪道:“你們瞎起哄什麼?一分錢的力氣都不出,就想得好處,比那些騙榮譽的老板還壞!”
張嵐文聽了,這才換上了一副正經顏色對喬燕說:“好了,燕兒,玩笑歸玩笑,我真的要替你們去試一試!對這些言而無信的投機分子,我們一點也不能客氣!再說,這個節目是我們電視台做的,也是在我們電視台播出的,播出後卻沒有得到落實,那等於是我們電視台給投機分子打了一個虛假廣告,我們也有責任。”聽到這裏,喬燕還有些不相信,馬上又問:“大姐,你打算怎麼去要?”張嵐文道:“這你就不用管了嘛,反正大姐一定會為你兩肋插刀,你回去就靜候消息吧!”
喬燕一聽這話,跳起來抓住了張嵐文的手,連聲道:“謝謝大姐,謝謝大姐,那我也代表賀家灣全村人民謝謝你了!”說著還向張嵐文鞠了一躬。鄭萍、金蓉和羅丹梅便鼓起掌來。金蓉在一旁故意嘟噥道:“她們今天怎麼都能遇到貴人,我們怎麼就遇不上呢?”喬燕聽了便在金蓉肩上拍了一下,道:“你什麼時候也請我們姐妹吃飯,吃了就能遇到貴人了!”幾姐妹又嬉鬧了一會兒,看看時間已經不早,張嵐文便說:“散了吧,我回去還要叫小鄭和小張把春節你們賀家灣那期節目調出來看看!”大家聽了這話,便互相道了安,然後散了。喬燕去收銀台結賬時,收銀小姐告訴她蒲總已經把中午的餐費和下午的茶錢都一並結了。喬燕聽後,內心十分感動,覺得這個蒲總和其他老板果然不一般,是個實誠的人。
走出來,喬燕和金蓉走在一起,走了一段路,喬燕才拉金蓉的手,輕輕地道:“金蓉姐姐,你和你們那口子,現在關係怎麼樣了?”金蓉一聽,臉色登時變了,半天才說:“離了……”喬燕吃驚得一雙眼睛像是變成了兩隻銅鈴,道:“什麼時候離的?”金蓉道:“離了都兩個多月了……”喬燕忽然感到金蓉的手有些涼涼的,過了一會兒才問:“為什麼突然就離了呢?”金蓉道:“燕兒,你不知道那種夫妻關係給人的傷害有多深,長痛不如短痛唄……”說著歎了一口氣。喬燕也跟著歎了一口氣,才又接著問:“孩子呢,跟誰?”金蓉道:“跟我,我怕孩子跟他,他會把孩子教壞!”喬燕再沒說話,卻感覺想哭。金蓉見喬燕難過的樣子,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便擁抱了她一下,嘴裏說道:“沒什麼,燕兒妹妹!對我來說,解脫了就是一種幸福!我一定會好好的,你放心!”喬燕相信金蓉的話,她緊緊地攥著金蓉的手,似乎這樣就能傳遞給金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