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樂、仁者壽——緬懷何茲全、郭良玉先生(1 / 3)

楊仁毅

20世紀80年代初,當我剛剛考入首都師範大學曆史係讀夜大,授課老師曾多次講到,當代研究魏晉南北朝史有著名四家,其中之一即何茲全先生。

過幾年,因妻子寧欣報考何先生的在職博士,於是我有幸登何門拜訪何、郭二位德高望重的仁慈長者,也許是緣分所在,由此曆經長達20多年的忘年之交。

緬懷二老,處處可見其傳統文化人那種典雅神采、平易近人的高尚品德和舉重若輕的為人處事。從二老的學術境界、道德文章、傳授知識、培育學生、救助貧困、仗義執言、實事求是、敢想敢做等方麵充分領略了二老的學者風采和文人內涵。

然而,二老分別於2007年9月和2011年2月辭世,在那些年,我因經常伴隨二老左右,故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情感,悲痛之餘,常夢見二老,見賢思齊,由此回顧我們在一起的歡快時刻,並隨時牢記二老的教誨。

文人書畫 生活情趣

記得首次踏進北師大小紅樓2號樓的何宅大門,師母郭良玉先生熱情地招待我們,飲料、糖果,應接不暇,此時吸引我注意的是書櫃邊上掛著剛裝裱好的一幅寫意墨竹畫,畫麵清秀高雅,用筆疏影橫斜,布局頗具匠心,顯現文人畫風,郭先生題款為“學書學畫兩無成”。圍繞畫麵,上下左右分別有啟功教授及書畫大師、著名學者們的題字、作詩、填詞,這幅作品深深地吸引了我。想不到郭先生除去教學、著書之外對書畫也很在行,且出手不凡,這是我拜訪何宅的第一印象。而後,我又到另外幾間房間看了掛在牆上的書畫,有啟功先生等名家、大師的佳作,亦有親朋好友及小字輩送的祝壽畫和隨手塗抹的兒童畫及剪紙等習作,同聚一堂,使得樸素的書房充滿文化藝術氛圍,無論雅俗在此都享受平等待遇。

小紅樓一層雖然室內光線微暗,但室內和窗台等各犄角旮旯均被收拾得一塵不染,無論桌上堆積的書籍、文稿,還是書信和報紙雜誌均碼放得整整齊齊,所需文稿隨手可得,書籍資料一目了然,當時二老年歲相加將近二百,但其生活自理,不用保姆和小時工,由此可見他們的生活質量很高,做事精力也相當充沛,如此整潔而井井有條的布局一直維持到21世紀初。

首次造訪,我送給郭先生一幅臨摹唐代懷素的大草習作,當郭先生得知我喜歡寫字時,轉身就拿出一盒精裝王一品湖筆來贈給我,並隨口說,好馬配好鞍,我深覺受之有愧又不敢推辭。在日後的交往中,我經常從郭先生手中拿到她新出版的各類簽名書著,其中《平庸人生》是郭先生的人生經曆隨筆,我認真讀完後感慨良多,即用鋼筆在留白處配以插圖。經常翻閱二位智慧長者的文章,有溫故知新的感覺,這些書同時也成為我的珍藏。

底子戶

早在抗美援朝時,二老就將家中所存黃金捐給國家,二老平時十分節儉。很多人見二老如此長壽,就會問:“你們平時都吃什麼?有什麼長壽秘訣……”其實,在我和二老交往的20多年中,感覺他們就是過著最最平常的日子,包括吃喝和生活交往一切順其自然,他們自己能做的事情幾乎不會麻煩別人幫著去做。他們做人低調,樂意助人,且心態良好。

郭先生在80多歲時,每個月都是她自己到工商銀行領取工資,然後到小紅樓北側一家小農行辦理存取款項。後因工行、農行分別移出師大,郭先生就將取工資等事情交給寧欣來操辦,有時寧欣要上課就把這事交給我代辦。自20世紀90年代末起,我的工作環境相對寬鬆自由,就主動承擔起為二老取工資和存款等財務雜事。由此更進一步了解二老,感覺他們一生簡樸,但卻將深沉的愛毫無保留地給予了需要幫助的認識和不認識的人。二老曾多次為災區和貧困學生捐款,為電視上所見和報刊上讀到的有困難的人慷慨捐款,有時還發動學生一起捐而樂此不疲。

回顧2003年那場“非典”席卷神州大地時,舉國上下驚慌失措、談“非”色變,人人幾乎都在吃中藥、戴口罩、消毒,單位也忙著配送這些物品。一次我到小紅樓去看望二老,郭先生非常關注時局,同時也關心我們並提醒我多加注意,她又自娛:“我不戴口罩,也不消毒,該上哪裏我都敢去。”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郭先生自信這樣的瘟疫大概不會輪上自己,果然如此,真可謂邪不壓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