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開了兩百席,我坐在很邊上的邊上,聽著司儀不停地鼓動氣氛,一曲婚禮進行曲奏起,人群開始雀躍了,新娘子穿著白色的婚紗,挽著她父親的手進入了整個婚禮大廳。
新郎站在由紅地毯鋪就的花門的另一邊,當新娘子的父親把新娘子的手交到新郎的手中,氣氛被推至最高點。
不認識的人,不相熟的婚禮,我拿起桌上的紅酒一飲而盡。晨心,你可知道,這杯酒,我是為你而喝的。如果當時她沒看見謝楷軒和鋼琴老師的私情,她的媽媽沒有被氣死,她沒有和謝楷軒斷絕父女關係,她一直那樣穩妥地成長,那麼她現在也肯定是最幸福最美麗的新娘子,擁有最華麗的婚宴。
但是世上沒有如果,隻是一個頃刻的決定,隻是一個選擇,隻是一眼,便足以扭轉所有劇情,改變所有人的命運。
我們都隻是負重踽踽而行的人,在時間的巨大洪流中,有的人在一起了,有的人卻被衝散了。我們無法去對抗強大的時間空間,隻能永不停息地向前走著。
婚宴進行到一半,我匆匆地走出了婚禮大廳。按電梯的時候,有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陌生男人卻突然追了出來,我回頭,看見我的刹那,他臉上有著驚慌的神色。
他是婚宴的新郎,他身上還掛著紅色的大花。他手中捏著的,是我剛剛拿到登記台邊的紅包,上麵是晨心親筆寫的她的名字,殷晨心。
那個男人紅著眼睛把我攔住了,驚慌地問:“晨心呢,她是不是來了?她在哪裏?”
看著他那副驚慌失措又痛徹心扉的樣子,我盯著地上的大理石瓷磚,不知道作何回答。
“她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告訴新郎,“晨心叫我轉告你,讓你要好好生活。”
“晨心,晨心……”他拿著那個紅包,哭得不能自已,像是永失所愛。
電梯到了,我沒有再看他,轉而乘坐電梯下去。我覺得那樣的回答,對他是最好的。晨心心中的十七歲男孩,會帶著她的祝福,奔赴自己的新生活。
晨心曾經告訴過我他們的故事,在感情最熾烈的時候,晨心決心切斷和他的任何聯係,並且告訴他,自己變心了。他從未停止尋找過晨心,但晨心處處躲著他,生怕一見到他,自己的計劃就會全盤皆輸。
如果,他那個時候找到了晨心,說服晨心好好過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我微微地歎了口氣,電梯門開的時候,我卻在徐徐打開的電梯門外見到了一個我永遠不想看見的人。
她被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摟在懷中,那個中年男人仿佛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她捂著嘴,笑得咯咯響。一身名牌的行頭,裙子、耳環、項鏈、手表全部價值不菲。仍舊是一頭栗色的洋娃娃長發,卻仿佛跟以前不一樣了。
也對,她本來就是高貴華麗的電視台女主持,不這麼穿怎麼襯得起她的身價。
我們兩個打了照麵,她看見了我,我也看見了她。
我迅速從她身邊走過,我怕再多停留一會兒,自己就會失控。
她卻在後麵叫住了我,高跟鞋在大理石上踩得噔噔作響。
“安沫沫,沫沫學姐!”
我再走幾步,她再追過來。我頓住腳步,吸氣吐氣,強迫自己要鎮定。
這一年以來,我有大半的時間在醫院裏度過,因為我無法再適應人群。我知道自己以前在醫院裏被注射過多少劑量的鎮定劑,再到後來,葉琛已經不讓醫生再給我用藥,但在人群中,我還是會有輕微的恍惚和愣怔。
我強迫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在梁嫣然麵前丟臉。
梁嫣然穿著搖曳的裙子走了過來,臉上依舊掛著甜甜的笑,但我知道,她的笑容是罌粟,看見了會讓人中毒。
“沫沫學姐,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你。”
我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可我不想看見你,我們就這樣天各一方吧,誰也不用再搭理誰。”
我再走兩步,她又不依不饒跟了上來:“我和林遠喬分開了。”
我回頭,很大聲地說:“關我什麼事?”
她輕輕地哂笑,居高臨下地說:“你不知道吧,是我把他甩了的。”
我捂著耳朵,鄙棄地說:“我不想聽,麻煩你走遠點兒。”
梁嫣然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安沫沫,你才是三個人之間最大的贏家,你贏了。在我和林遠喬這麼多年的相處之中,你一直橫跨在我們兩個之間。你知道嗎,你是林遠喬心裏,永遠不會停止的噩夢。”
我淡淡疏離地笑了:“贏家?梁嫣然,我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贏過、開心過。也隻有你這樣的人,才會把感情看成是爭奪戰,把爭搶男人看成是感情的全部。梁嫣然,你永遠無法得到林遠喬的愛,因為你不懂得愛,你不配。”
梁嫣然也激動起來:“安沫沫,你居然說我不配愛他?你知不知道,林遠喬是我青春歲月中,一直崇拜仰仗的男人,從十七歲起,我就愛他,到大學,到大學畢業,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他。我一直以為,隻要陪在他身邊,就可以消磨他對你的感情。可是,我還是低估了他對你的感情。”
“不過,讓我慶幸的是……”她嘴角揚起勝利的笑,“最終,你和我都無法得到這個男人。”
說完這句話,她就仰著臉驕傲地大步向前走去,挽著那個中年男人步入電梯,從我麵前消失了。
我卻還停留在原地,心裏久久無法平靜。
林遠喬,那個兩個女孩子同時愛著的人,他再也不屬於我們任何一個人了。
無論是我,還是林遠喬,抑或梁嫣然,我們都不是感情上的贏家。在青春無情的歲月裏,沒有誰是贏家,沒有人能和時間賽跑。皺紋悄悄地爬上我的臉,荒蕪了我們的大半年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