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隻有一抹微光13(3 / 3)

我從不知道爸爸怎麼會花掉那麼多的錢,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

那段時間,我也沒去讀書了,我和媽媽像兩個無頭蒼蠅,四處碰壁,求爺爺告奶奶的,但根本一點兒作用也沒有,甚至還被騙子騙走了好多的錢。

一次有一個自稱是爸爸曾經的戰友的人打電話給媽媽,說可以幫忙把爸爸撈出來,但是需要一些費用。媽媽孤注一擲,投了好多錢過去,最後卻發現那個人根本就是一個騙子。

媽媽血本無歸,一夜白頭。這些事情,她卻連說都不敢跟我說,我偷偷地扒在她的房門口,跟著她一起掉眼淚。

後來,我們委托的律師去見了爸爸一麵,說爸爸在裏頭非常非常後悔,還說對不住我和媽媽,對不起我們這個家庭。

爸爸還說,讓媽媽別再去借錢了,先讓沫沫完成學業才是要緊。

一聽到這句話,我的心都揪緊了。我想起了自從那次餘子晴的事情之後,我再也不搭理我爸爸,再也沒有和他聯係過,給他打過一個電話……但是到了現在這種情況,他還是讓我和媽媽保重自身,別再為他奔波勞累。

即便他做錯了什麼,但他還是我的爸爸啊。

媽媽問律師,爸爸這種情況要判處幾年。

律師說,讓媽媽做好思想準備,這麼大的數目,很有可能判決結果不會樂觀。

從律師樓下來,我看見媽媽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額頭上還冒了很多冷汗,她拉著我的手,全是冰冷的。

她說:“沫沫,我頭有點兒痛,人有點兒不舒服,你去給我買瓶水喝吧。”

媽媽很少跟我說身體怎麼不好的,我讓她在寫字樓下等我一會兒,自己跑去旁邊的便利商店買東西。

當我手裏拿著風油精和礦泉水再度回到寫字樓一樓的時候,我媽媽剛才站的地方卻突然圍滿了人。

我聽見有許多人的聲音,有人說:“怎麼回事,是不是中暑了啊?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就暈過去了?”

有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蹲在地上:“阿姨,阿姨,你怎麼樣了?”

還有人在問:“哎,有誰認識她的,剛剛和她一起來的小姑娘呢?”

我循聲跑過去,才發現,暈倒在地上的,赫然就是我媽媽。

眾人幫著我把媽媽扶到了沙發椅上,還有人打了120急救車,我跟著媽媽去了醫院。

醫生說,我媽媽因為思慮過度,突發腦溢血,還需要留院觀察。

最近一個多月,她為了爸爸的事情東奔西跑,根本就沒有睡個好覺,身體虛弱得很,心裏也承受著一遍又一遍的淩虐。

我抓著醫生的衣服,緊張地問:“醫生,突發腦溢血危險嗎?我媽媽有救嗎,我應該怎麼辦才好?”

“小姑娘,不要著急。”

“她是我的媽媽,我怎麼能不著急!”

醫生默默看了我一眼,讓護士先推著我媽媽去拍X光。

醫生拍了腦部CT掃描,還給我下了病危通知書,醫生說,突發腦溢血的病人很有可能是突然受到了強大的刺激,心理受不住,頭腦的血液供氧不足,才會導致的。

我把銀行卡裏,媽媽留給我讀大學的最後一筆錢給提了出來,給媽媽做手術。

手術很順利,但我的媽媽一直沒有醒過來。她的全身插滿了管子,還有輸氧管,每天就靠著機器呼吸。

她的眼睛緊緊閉著,那雙眼睛,曾經會對我笑,曾經會對我說好多好多的話,但現在她合上了對我傾訴的窗口。

她安靜地睡著,再也不用擔心怎麼出去籌措錢了,也不必再擔心我和爸爸。

我每天都在醫院、家裏兩個地方往返,律師偶爾向我說說爸爸案子的情況。我不敢把媽媽的事情告訴他,隻能說我和媽媽現在很好,讓他轉告爸爸說不用擔心,我們都會好好照顧自己。

說到這裏的時候,我隻能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卻阻止不了眼淚的蔓延。

我忍不住打電話給劉莎,她著急地問我到底去了哪裏,說一直聯係不到我,手機也停機了,還說我缺課缺考,老師們都在找我。

末了,她說林遠喬也去我寢室裏找了我好多次。

我說:“劉莎,我很好,不用擔心我……”

她說:“沫沫,你怎麼那麼久沒來上課?你到底跑去哪裏了?我和芭芭拉都瞞不住了,班主任都要找你了。”

我才突然想起來,原來我還是個在校生,可是我已經好久沒有去上課了,那些上課的時光,讀書的悠閑生活,似乎用光速的速度遠離了我。

我竟像是有很多年沒有讀過書、摸過書本一樣。

我已經缺了太多課,也沒有去參加學校的期末考試,在爸媽的事情麵前,這些都被我舍棄了。

我把電話掛斷了。

我再也不去想學校裏的事了。

我開始大把大把地掉頭發,皮膚幹裂上火,嘴唇上起了好多的泡泡,一說話就疼。

媽媽一直昏迷不醒,爸爸被抓走了,林遠喬不要我了,程琳琳出了意外事故,任東也傷心遠赴西藏。

我眼看著那些曾經在我生命中鮮活跳躍的人,一個又一個地跳出了我的生活,甚至永遠地離開我。我不知道我安沫沫究竟做錯了什麼,是否我根本就是一個不祥的人,所以每一個在我身邊的人,都會離開我?

我日複一日地睡不著,一睡下就做噩夢。每每在黑夜裏醒來,我都會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到底是家庭和睦,愛情友情尚在才是真實,還是這個慘痛的情況,才是現實?

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新的一年,在眾多家庭都在快快樂樂地圍坐在一起過大年夜的時候,我坐在醫院裏陪著我昏迷的媽媽一起守歲。

十二點的鍾聲敲響了,連病房外的護士們都在互相慶祝,發短信,刷微博,吐槽春節聯歡晚會的節目。

我卻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裏的異形,任何的歡聲笑語都不屬於我。

沒有人祝福我,也沒有人能夠找到我。

我握住了媽媽的手,把臉放在她的手背上。

我說:“媽,過年了……”

坐在媽媽病床邊陪護她的時候,我不止一次想用水果刀割自己的手。但是我不敢,我怕明天媽媽就會醒來,我怕明天爸爸的案子就要宣判。

我怕他們等不到我……

我仍舊會挺著,等著他們回來,一起看明天初升的太陽。

每一次在媽媽的病床邊獨坐到天明,我都會拿毛巾給她擦臉擦手,然後告訴她:“媽媽,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媽媽,你又活過了一天,有多麼不容易。

媽媽,你要快點兒醒過來啊,我怕我有一天,真的會撐不住的。

媽媽……